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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娘親生前時常埋怨武將比不得文人妥帖,不懂得如何向妻子服軟。

  可也是這般硬骨頭的漢子,在髮妻年少早逝以後,誓言再不續弦或者納妾,要守著她的牌位度過餘生。

  「爹爹。」蔣琬琰倏然張開兩條藕臂,環抱住父親如虎狼似壯碩的腰腹,聲音嬌憨軟綿:「女兒也很想您。」

  聞言,蔣驍嘴上雖喃喃地說著「於禮不合」,但身體卻沒有半分推開她的打算,只放任小女兒在懷裡縱情撒嬌。

  直到蔣驍發現,門邊不知何時出現一抹人影,正背對著他們倚在牆面,顯然不欲打擾眼下的氣氛。

  他不禁一怔,接著便拍撫著蔣琬琰的背部,說道:「晏晏,你先出去,爹爹有些話兒想單獨和陛下說。」

  蔣琬琰扭了兩下,卻不肯挪動,反倒出聲質疑道:「有什麼話,非得避開女兒說的?」

  蔣驍只得出手推了推她,動作極輕,幾乎沒有推動蔣琬琰分毫。「大人之間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

  蔣琬琰一聽就不樂意了,她都已經嫁作人婦,父親卻還拿自己當沒見過世面的孩子,索性裝作負氣離開。

  臨走前,蔣琬琰卻不經心地勾起唇瓣,目光落在堂屋裡一左一右,面對而坐的岳婿倆——那是她今生最愛的兩個男人。

  唐琛猜想,蔣驍定然是有心裡話想說,但礙於雙方身份懸殊,只怕不好講出口,於是便道:「今兒個在這屋子裡所談的,無論何事,朕都赦免國丈失言之罪,不會在事後追究。」一頓,他又擺了擺手說:「所以用不著有所顧忌,儘管直言吧。」

  「謝陛下恩典。」

  於蔣驍而言,唐琛願意傾聽他這幾句話,已經遠比任何封賞來得更為可貴。他仔細琢磨著用辭,直待好半晌才說道:「晏晏出生以後,臣是第一個抱她的人;待她開始牙牙學語,學會的第一個字眼是爹爹。」

  「甚至在往後十幾年間,無私愛護與憐惜著她的,全都是臣,而不是陛下。」說到這裡,蔣驍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臣也曾經自私地祈求,晏晏一輩子不要出嫁……」

  「可是現在,」蔣驍神情認真地說:「臣卻盼著,陛下能夠取代臣,成為這世上最牽掛她的人。」

  唐琛眼睜睜看著,往日裡堅硬得刀槍不入的漢子,此時跪倒在自己面前,哭得淚如雨下,仿佛體內肝腸正一寸寸地斷開,再碎裂成血水。饒是再冷血的人,目睹這一幕都會止不住內心酸澀。

  唐琛蹲下身,親自攙扶起他,口中還不忘一遍遍地答應著。

  ……

  蔣琬琰完全不曉得裡頭發生什麼,只知道這個時辰是該收拾著,準備離開了。

  唐琛緩緩平復下心情,問道:「難得出宮一趟,可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比如游湖爬山踏青這類的。」

  蔣琬琰聽後,略顯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道:「那得多累人啊,倒不如就在街上隨意逛逛唄。」

  「也行。」話落,唐琛徑直開口讓馬伕就地停下,「咱們從這裡開始步行吧。」

  唐琛選中的地點,正是京城裡頗負名氣的珠寶一條街。不僅匯集了幾十間飾品店,更不乏有販賣衣料,以及胭脂水粉的店鋪穿插其間,據傳是名門貴婦們最喜歡的去處。

  果然,即使是在非節假日的時候,仍有不少夫人結伴,這裡一支金釵,那裡一根銀簪地挑選。

  「想要什麼?」唐琛低頭,貼近她的耳畔說道:「朕都買給你。」

  這句話若是聽在其他女子耳里,定然是十分歡喜的,但蔣琬琰卻偏偏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物品。

  當整座後宮,唯有皇后一人的好處便是,她非但可以獨占聖寵,連帶那些珍貴而罕見的貢品,也是流水般的往鳳棲宮裡送來。

  於是,蔣琬琰左顧右盼半天,居然看中了隱藏在角落裡的一家舊式點心攤。

  唐琛眼瞅著攤位上百色雜陳、滿目琳琅的糕餅糖果,不禁輕嘖一聲道:「別人家的姑娘都是一心打扮,唯獨你,兩隻眼睛差點兒就粘在甜食上了。」

  蔣琬琰雙頰微鼓,小嘴嘟囔著說道:「你自己也說了,那是別人家的呀。」

  唐琛聽見她因為拖長,而變得溫軟可愛的尾音,幾乎要忍不住當街把人揉進懷裡的衝動。好險他還記得,自己現在是個小廝的打扮。

  張汜清上前詢問過攤販老闆後,又返回蔣琬琰身旁,小聲稟告道:「公子,他們這裡販售的,主要是一種用白砂糖、香蘇和牛乳煎煉而成的乳糖。」

  蔣琬琰悄悄咽著口水,問道:「嘗起來怎麼樣?有聽說麼。」

  張汜清並未多想,便如實回覆道:「聽說含進口中時,奶香四溢,且甜而不膩,這附近的小孩都喜歡。」

  聞言,唐琛立馬插話道:「得,那給我家小孩也買幾盒過來。」

  蔣琬琰聽罷,有些怔忡地回望向他。尚未反應過來,鼻尖突然嗅到一股濃重的脂粉味兒,刺激得她險些打起噴嚏來。

  蔣琬琰不由轉過身,她剛想找尋那飄散著香氣的源頭,雙眼卻猛地被唐琛用手蓋住。惹得她不斷掙扎,叫喊道:「你做什麼……」

  唐琛只好壓低聲音,解釋道:「你知道那是什麼嗎?是隔壁春花苑裡出來的嫖客。」末了,還不忘輕斥道:「淨知道亂看!」

  乍一聽見他這副輕輕教訓的口吻,倒真讓蔣琬琰有種自己像是孩子般,受盡保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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