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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止說話的聲音沉柔,透露著一種能夠令人平靜安心的感覺。讓眉原本蹙起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了,她朝著薛止笑一聲:「……那,奴婢知道了。」
薛止微笑,朝她點了點頭,隨即轉身要走。
讓眉瞧著薛止的背影,驟然之間抓緊了手,「三皇子殿下!」
薛止微微一愣,側眸回來,溫和瞧著她。
讓眉這才有些後悔。可瞧著薛止那張溫和雋秀的臉,「……還能再見您嗎?您,您是個好人。」
薛止一愣,隨即眉眼舒展笑起來,「若是你願意,拿著那塊玉佩來找我便是。」
讓眉倏然笑起來,眉目里都浸著喜悅,「奴婢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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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像是有一塊巨石死死壓在長玉的胸口,幾乎叫她喘不過氣來。
迷濛的夢境當中,她的面前閃過一幕幕鮮紅的血痕,明昭帝陰鷙的臉、薛長敏的咄咄逼人、鄭小宛迷離姣媚的笑意紛至沓來,最後,才是安貴嬪倒下的剪影。
「——母妃!」
長玉失聲驚惶地叫出聲,整個人猛然睜眼,一瞬間的清醒叫她頭暈目眩了許久。
她顫著身子,惶惶地大口喘息著,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一顆顆地流淌下去。
她眨了眨眼,眼前瞧見的是錦帳頂上繡著的繁花。
整個身體像是都生了鏽一樣,長玉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支著身子從床上慢慢坐了起來。
扭頭看去,不知晨昏,只見屋內一片昏暗,唯獨不遠處的八仙桌上點著一盞如豆的燈火勉強照亮屋子。
腦子也駑鈍起來,半晌長玉方想起這是在驪山行宮暫住的宮室。
「燕草。」
長玉朝著黑暗裡叫了一聲,開口,嗓子異常的沙啞疼痛,說話的聲音簡直不像她自己。
沒人回應。
「燕草?讓眉?」長玉又喚了一聲。
這回,外屋方才聽見有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
片刻,不遠處的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長玉抬眸看過去,是燕草提著燈從外頭走了進來。
燕草見長玉醒了很是激動,連忙上前朝著長玉行禮跪下,聲音里含著一絲哭聲:「九主子……」
「你先起來。」長玉啞著嗓子。
燕草收了哽咽,抽抽搭搭地上前。
長玉掀開身上的被子,光著腳就要下床,「安貴嬪如今可好?」
燕草忙不迭心疼拉住了長玉不許她下去,抬眸紅著眼眶道:「安貴嬪如今還在臨吉殿當中,裡面的消息也出不來,帝姬您都昏睡了兩三天了,您還是先照顧好您自己吧……」
長玉懵了一剎,「我睡了兩三天?」
燕草抽抽搭搭地替她掖好被子,「是……昏睡了兩三天了,滴水不進的,外頭的人又不許送東西進來,這些天只有……」
「讓眉呢?」長玉打斷了燕草的話。
燕草一怔,才道:「陛下只許一個人守著您,奴婢說奴婢要隨著主子,讓眉便進不來了。」
長玉蹙眉揉著太陽穴,沉沉點了點頭,「知道了。」一頓,「對了,守在外頭的人多不多?」
「多。門外都有黃金台的侍衛輪流守著,不放人進來,也不許奴婢出去。」燕草想了想,低聲道,「不過,院子後頭的圍牆外好像沒有人。」
「人能出去麼?」長玉立即問。
燕草搖了搖頭,「外頭那面牆太高了,翻不過去的。想也是因為高,才沒有人看守。」
長玉垂眸聽著燕草說完,驟然把被子一掀,抓了一件外衣披在肩頭便踩著鞋往後院的高牆處跌跌撞撞走。
燕草嚇得慌忙追過去扶著長玉,「九主子,您腳傷還沒好呢……」
長玉沒搭理燕草,忍著腳踝上的痛楚,沉著臉往後院的圍牆慢吞吞走。
宮室之後推開門便是一座三面圍著高牆的小院子。
長玉推開門,門外寒風直直灌進她的單薄的衣衫間。
燕草心疼長玉,手忙腳亂地為長玉扣好衣服,「主子,這牆太高了,咱們過不去的。再說了這兒已經天色晚了,就算是有什麼,也等明兒再說吧。您一場大病沒好全,不能再傷了自己了。」
長玉一聲不吭,仰著臉靜靜盯著面前圍著院子的三堵高牆。
她緩緩捏緊了雙手,心有不甘地瞧著牆頭。
半晌,她才垂眸下來。
燕草立時攙著她往裡走,柔聲勸道:「帝姬,您先養好身子,等……」
燕草的話沒說完,身後卻頓時響起一陣小石子掉落的噠噠聲響。
長玉一愣,腳下步子停了,轉眸朝著背後看過去。
燕草一時也怔住,隨著長玉一同轉頭,朝著牆頭落下石子的地方看過去,瞬時呆住了。
一輪圓月如玉盤升上沉寂漆黑的夜空,皎皎光亮落入滿院,月色似水似華光。
那一盤月前的牆頭上盤腿坐著一道身影,好像正預備跳下來。
長玉愣住,凝神去看。越看越覺得上面的這道身影眼熟。
燕草也愣在一旁,半晌揚手指著頭頂明月前的那道剪影,「……世子?」
陸囂就攀在牆頭上坐著,聽見燕草喊他,連忙慌慌張張地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燕草連忙會意捂住了嘴,乖巧點點頭。
長玉站在原地,皺著眉,瞧著陸囂從後院的高牆上利落跳下來,身影一閃,便穩穩立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