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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轉頭的那個瞬間,他的腳步微微頓住了。他的眸中,映出了一個白衣的身影。
那人卻在小心地沏著茶,他低垂著眉眼,眼中專注,手上謹慎。
陸望予的眸子,似乎被那裊裊蒸騰的茶香水汽氤氳了,卻是看不真切。
白衣青年像是才看見他一般,微微側頭,眸中倏忽亮起了一點光,笑道:「師兄,你回來了!」
陸望予沒有出聲,他只是放輕呼吸,一步一步,虔誠而小心地向前走去。
哪怕是霧氣幻化的假象,他終於也能再見到那個人。
他走到桌旁,腳步落定,眼神卻沒有一刻從執約身上挪開。他揚起一抹笑,眼中卻濕潤一片,輕聲回答了之前的問題。
「對,我回來了。」
白衣青年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他側了側頭,似有不解地問道:「你不殺我嗎?」
聞言,陸望予卻是看了一眼手中的止戈,利刃瞬間化作銀點消散。
他抬眸,眸中是看穿一切的篤定:「他們是幻象,你是你。」
我分得清幻象,更認得出你。
氣氛突然凝滯下來。但既然被看破了,青年便不再偽裝,他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壺,轉頭看向了他。
他的笑意徹底褪去了,神情冷了下來,變成了一副陌生的模樣。冷靜到極致,也冷漠到眸中覆上了冰霜。
他看起來與曾經很不相同,變得沉鬱,像是沉澱了千年的情緒一般,沉默寡言,深不可測。
但是陸望予知道,這是他的執約。
從頭到尾,都是他的。
「你不該回來。」衛執約面無表情地陳述著這個事實。
陸望予垂眸笑了笑,他絲毫沒有被這種冰冷的態度嚇倒。
他抬頭直視著那人的眼睛,輕聲而堅決地問道:「執約,你躲我這麼久,又是在害怕什麼呢?」
衛執約絲毫沒有避開他的目光,他注視著他,換了個問題,反問道:「你就不怕,這一切,從一開始都是假的。」
陸望予笑了:「原來你在害怕這個……」
他的眼神溫和而堅定,藏著極其溫柔的包容。他緩緩道:「但是,如果你會害怕它們是假的,就已經證明,它是真的了。」
那人卻沉默了片刻,繼續道:「那些都不過是假象,你所謂的師弟,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為你量身定做的陷阱。」
「你可真傻。」他言簡意賅地評價道,憐憫道「其實你不知道,你的飛升也在我的算計之中,果然,你還是回來了。」
聞言,陸望予心沉了下去,他卻沒有任何被欺騙的憤怒。執約還有事瞞著他,否則他不可能會這樣說。
執約知道,什麼才是他心上最疼的地方,卻依舊這般說了,這樣做了。
若是真的只有利用,那何必在澄陽峰替他擋天雷劫,若是真的只有欺騙,那便應該繼續利用那份感情,將他牢牢攥在手心。
而不是這樣,故意將所有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故意背上欺瞞的罪名。
他只是在逼我離開。
陸望予沒有絲毫憤怒或是不滿,他只是道:「你需要我,我便回來。」
「我不需要你。」
陸望予無所謂地笑了笑,他眸中專注,認真的將每個字咬得清清楚楚:「可我需要你,我不能放棄你。」
他向前走了一步,卻看見那人隨即向後退了一步。
執約在避他。
陸望予的腳步頓住了,他無所謂地勾起嘴角,可心裡卻霎時空了一片,一點點地攪緊,疼到胃中竟是有幾分翻江倒海的難受。
他可以接受全世界的拒絕,但面前這個人不行。
陸望予知道,執約還在躲著他,只要他往前一步,他能退後三步。
但他也知道,該如何破解這個困局。他太了解執約了,他知道他為何要退後,自然也知道如何讓他不退後。
在這場博弈中,無論如何,他都能贏。
「師父他們沒有怨你,顧先生也在等你回去,我還與塗凡真人保證了,會把你好好帶回去……」
他一個個細數著熟悉的人,緊緊地盯著執約的眸子。
但他一無所得,那雙眸子裡半分波瀾未起,耳畔傳來了那人冷靜的分析。
「他們期待的,是衛執約。而我說過,他只是一個騙局,他早就不存在了……」
陸望予沒有被說服,他步步緊逼,道:「若是他不存在,那南嶺陣法的漏洞是誰修補的?」
這根本不能成為什麼證據,衛執約理智地回應道:「無論是誰,都會這樣做。」
「沒錯……」陸望予肯定地點了點頭,但他手中的底牌卻遠不止這個。
他繼續道:「那佛心寺又怎麼解釋?佛心寺位於金靈脈之上,但塗凡真人的寢房,卻被水木靈氣蘊養。」
金靈氣濃郁的地方,其他五行靈氣,會被自然地排斥。
在陸望予第一次踏入塗凡真人的院落時,便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水木靈氣,而且越往臥房的方向,越為濃郁。
他知道,那一定是執約的手筆。
「若是他根本就不存在,那敢問高高在上的天道,為何要施捨半分眼色給一個修為散盡的老人?」
「這也是利用嗎……」
見面前之人沉默下來,陸望予終於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