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大師兄緩慢地,穩穩地起身。他沉默著,猶如偉岸的巍峨高山,他是仇敵無法逾越的障礙,是師門眾人面前最堅固的壁壘。

  他眸中是灼灼戰意,是永不回頭的堅韌與固執。拭去唇邊血痕,他勾起唇角,滿是嘲諷。

  輕輕抬手,沒地三尺的北朔銀劍掠著寒芒,凜冽地破空而來。他穩穩接住,挺身而立,劍尖帶著銀芒點地。

  要戰便戰,師弟赴玄寰,我守玉瀲。

  他又想起瞭望予問過的那個問題。

  「若是戰不過呢?」

  如今,答案依舊唯一。

  「戰不過,便死戰。」

  寧死不退,至死方休。

  第66章 江山局(六)

  南嶺逐州郡,臨近元宵佳節,街上籠著一層喜氣洋洋的氛圍。

  可偏偏,朱家的油糧鋪子卻辭退了最後一名手下,早早地關起了門。朱家自從五年前來到逐州郡,做了糧油生意,從不缺斤少兩,還頗為仗義,受到了不少的讚譽。

  這突然就要關門,周圍百姓頗為不解,便關切問著:「朱掌柜的,怎麼好端端便要關門了?有什麼要緊的事麼?」

  朱掌柜頗為富態,笑起來見眉不見眼的,他樂呵呵地拱手回道:「實不相瞞,是我要去見兒子了,都五年不曾見過他,也不知如今可好……」

  「那可是好事兒啊,那你何時回來呢?」

  朱掌柜連連擺手,笑道:「興許就不回來了。」

  與問訊的鄰里一一道別完,朱掌柜仔仔細細地給自己的糧油鋪子落上鎖。他小心地擦了擦鎖上的灰塵,便慢慢地踱回了自己小巷裡的宅子中。

  他落下門栓,臉上所有的笑意都斂去,反而是一種莫名的沉穩與肅穆。

  宅子結構很簡單,會客的堂屋正對著大門。朱掌柜就端坐在堂屋中間的太師椅上,他神情冷了下來,配上那張富態和善的臉,顯得略微不尋常。

  他在等人,等一個註定的結局。

  急促有序的腳步傳來,隨即,大門轟然打開,脆弱的門栓,果然絲毫無法阻擋豺狼的腳步。

  九瓣蓮紋,白衫弟子服,佩長劍,四人便這樣提劍闖了進來,他們分列兩隊,迎進了身後一人。

  最後那人邁著大步走進院中,他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劍尖閃過一絲暗芒。

  在院落的中心,他停住了腳步,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開始例行公事地細數起面前人的罪狀。

  「朱余,容晟府餘孽,潛逐州郡五年,勾結妖族。」

  他一字一句咬得清楚,道:「此罪當誅。」

  朱掌柜只是穩坐太師椅,他仿佛沒有聽到那人說的任何字句,只是愣愣地盯著堂屋門前高懸的木牌。

  簡陋的木牌,上面是幾根簡單的線條。那是他親手一筆一划,認認真真刻下的標誌,也陪他走過了在這逐州郡,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五年時光。

  現在,也是該告別的時候了。

  聽完這番義正辭嚴的宣判,他終於漫不經心地視線挪到這群不速之客身上。

  「賊喊捉賊。」

  他面無表情,沒有怨懟,沒有恐慌,只是平平淡淡地說出了這樣的事實。

  聞言,為首之人頓時心生不忿,他突然注意到了門上懸著的木牌。

  同樣的東西,朱家糧油鋪子門前也掛著一塊,思及此處,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了悟。

  啪——銀光一閃,長劍划過繫繩,木牌直直摔落,分裂兩半。

  朱掌柜只是安靜地看著門口拿獵物取樂的豺狼。他曾以為,他會感到無盡的憤懣與悲哀,但如今才發現,什麼都沒有。

  不過是,妖邪當道,天下公道不存。

  他自然能看出,這群人不過是想拿獵物的憤怒作樂罷了。但容晟府的人,自然不能跌了容晟府的份。

  他心中無波無瀾,卻是維持住了所有的體面,沒有絲毫的掙扎。

  咽下眼中的熱淚,他閉上了眼。這群髒東西,不配他再多看兩眼。

  凌厲的長劍破空音傳來,朱掌柜挺直了脊背,閉著眼,默默等待著最後絕命的那一劍。

  冰涼的刀刃貼上了他的脖頸,朱掌柜的心跳竟是未亂分毫,有的只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坦然。

  他想,我死不足惜,自有後繼人。

  但奪命的刀刃卻停住了,沒法再近一毫。隨即,重物在地上拖拽的摩擦聲傳來,朱掌柜頓時感覺眼前一亮。

  他慢慢睜開眼,卻見大開的門外,有一人正緩緩走來。

  那是個身材高挑的黑衣青年,黑色披風卻是熟悉的形制,上繡暗色鷹紋,隨風颯爽飛揚。

  那是,容晟府特製的鷹紋披風。

  不知為何,朱掌柜的眼熱了,淚水竟是模糊了他眼前的畫面。他怔怔地落下淚,沒有淚水的阻礙,視線再次清晰。

  黑衣青年扣著披風的兜帽,但依舊能看到那英氣銳利的眉眼。

  他微微抿唇,五指微微張著,掌心處數不清的靈紋明明滅滅,隱約形成了陣盤的模樣。

  殷遠山曾說過,千年前陣法鼎盛時期,陣法師只需心念微動,手中陣法便可成型。

  無需就地畫符,真正的陣法之術,便是意隨心動,萬靈為其所遣,萬物為其所用。

  「曾經,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容晟府倒塌,看著鷹徽換成九瓣蓮。」

  黑衣青年微微啟唇,他無視身旁舉劍刺來的瑤閣弟子,手中靈力微微運轉,生生將堂屋中那人拖了出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