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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覺,再任由師兄說下去,他便會聽到某些他絕對不願意聽到的事情。

  陸望予卻拒絕了他未說出口的請求,一字一句地挑破了最後的遮羞布。

  「塗凡真人便請了他的好友前來探查異動。若有必要,當場處決。」

  衛執約眼眶霎時便濕了,他的眼角微微泛紅,卻極力壓抑著急促的心跳。

  塗凡真人的好友,只能是他們的師父——衛潛。

  師父當年,竟是奔著這樣的結果,去見的師兄嗎?

  陸望予頓了頓,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卻是沒有立刻繼續,他看似無所謂地笑了笑,肯定了那個答案。

  「不過後來,師父覺得處決的決定太過了,便收我為徒,想要逆轉這天命。」

  「而在此之前,我作為大晟的少將軍,領命駐守邊城,總想做出些大功績,便帶兵圍剿了當時進犯邊城的古越王庭。」

  「碰巧,佛心寺的了塵大師,正是古越族人。所以,我們之間有著滅族之恨,血海深仇,他便要求塗凡真人立刻除掉我……但真人不依,師父也立下了擔保,若我有異,他便親自動手…… 」

  「這樣,才讓我在修真界得以立足。」

  衛執約終於明白了,無恕為何一口咬定師兄是奸邪之人,而對他們窮追不捨了。

  不過是上一輩的恩怨,再次被傳承下來,而且更加地變本加厲。

  陸望予卻不給衛執約一點為自己辯解的機會,他繼續道:「其實,當時朝廷的命令是招安,他們希望讓古越俯首稱臣,歲歲朝貢。但是我卻為了功績,乘勝追擊,一路暢通無阻地破了他們的王庭,誅滅了他們的叱牙軍,讓古越徹徹底底改姓了大晟。」

  他抬眸,眼中似乎有著千言萬語,卻又空無一物。

  他只是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像是說給面前人,又像是再說給自己。

  「當時,我知道他們的和書已經從王庭出發了,但我仍然沒有給他們一絲翻身的機會。」

  他近乎自虐般地想著:執約你看,我就是這樣壞的一個人。睚眥必報,斬草除根,絕不留人一線希望。

  陸望予感覺他的手被緩緩地反握住,然後一個輕輕的問句從上方傳來。

  「師兄,古越做過什麼……」

  陸望予微微一愣,他望入衛執約的眼中,那裡沒有他想像中的任何失望與質疑,有的只是全然的信任。

  「古越一定是做了什麼,才讓你那麼生氣……」衛執約繼續道。

  他認識的師兄,絕對不是那種為了功名利祿而這般行事的人。

  陸望予倒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往事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翻了出來。

  他默默垂下眸,笑了笑,掩下所有的情緒,只是輕描淡寫地回道:「他們伏擊了我的父親……近衛隊兩百人,無一生還。其實沒有那麼多理由,我只是在假公濟私,復仇而已。」

  他的手被握得更緊了,又是一個輕聲的問題。

  「那師兄,你有傷害古越的百姓嗎?」

  陸望予用雙手捂住了執約的手,像是將最後救贖的微弱火光,籠在了手心。

  他緩緩搖頭,道:「若是收服,則不可擾民,而且伏擊我父親的是叱牙軍。冤有頭債有主,我只破王庭,誅叱牙,還不至於對普通百姓下手。」

  衛執約如釋重負,他心頭陰翳盡散,輕輕地舒了口氣,眼神清澈,如春雨下的泠泠激流,道:「我就說,師兄不是壞人。」

  他解釋道:「我很慶幸,師兄你沒有傷及無辜……雖然朝代更迭,兩國紛爭常有,但若是他們一定要我們為古越的覆滅給個交代,那便等完成了與容晟府的約定後,我們一起去。」

  「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一起面對。」

  陸望予心上的巨石落下,發出重重墜地的悶響。

  他慢慢將頭抵上了兩人相握的手處,像是疲憊而孤獨的旅人,終於找到了一處可以緩息的地方。

  他沒有說那場伏擊後,大晟朝廷平靜的表象下洶湧的暗潮。

  他沒說他一人堅守將軍府,孤軍奮戰的日日夜夜。

  他沒說那絡繹不絕、登門造訪的刺客殺手。

  他更沒說,在那個時候,打下古越,是他唯一的選擇。

  只有打下古越,他才能在群狼環伺中,為定遠軍的十萬將士搏出一條血路。

  那段時日,他就這樣匆匆接過定遠將軍府的重擔,肩上背負著十萬將士的性命,周旋在豺狼虎豹之間。

  從來可藹可親的舅舅,派來了一批又一批的殺手。一向忠厚的父親的下屬,以他為靶,爭奪軍權。

  他日夜配刀,不敢熟睡。因為他根本猜不到,那些將軍府的暗諜,會什麼時候與刺客裡應外合,潛入他的房中,給他致命一擊。

  從那以後,他袖中一直藏刀,睡醒的第一刻,便能思緒清明。

  所有的艱難,他都咽了下去,只用個「私仇」便草草概括。

  因為他知道,這種權謀之術從來都是以別人的鮮血為棋,以無辜者的性命為賭注。

  那些人不乾淨,而被迫參與其中的他,也乾淨不到哪兒去。

  所謂的被動入局,不願任人宰割,從來都不能作為開脫自己手中罪孽的藉口。

  他一直不願,也不屑用那些過往,為自己的殺孽開脫。

  但即使是這樣,執約還是能一如既往地信任他,能夠坦然地接受他的錯誤,然後堅定地做出,等完成這些事後,陪他一起受罰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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