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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一滴一滴地砸了下來,在地上匯聚成一灘小小的血泊。

  衛執約已經力竭,他撐著身子的手在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如紙,唇邊的血跡卻還未乾。他勉強側頭,模糊的視線里隱隱出現了青色道袍的一角。

  他輕聲呢喃道:「塗凡真人……」

  陸望予看到那一抹身影,卻也是愣了愣,他眸中遍布的血絲稍稍褪去,終於尋回了一絲理智。他咬牙,將還攔在身前的劍盡數挑開,踉蹌著向衛執約的方向奔去。

  青衣的道袍老者的身形雖然瘦弱,但他依然堅定地站到了兩名小輩的身前,為他們擋住了這漫天的惡意與殺機,讓他們得以喘息。

  他單手擎住了那柄禪杖,卻在杖柄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而如今,那隻握著禪杖的枯糙的手,指縫間也正滴滴答答地淌著鮮血。

  老者笑了笑,手一松,禪杖便應聲落地。他將手籠入袖中,白髯飄飛,道:「無恕,固執過了頭,就是偏執了。」

  天邊異象漸漸散去,瑤閣弟子卻依然警惕地看著這個不知名的來客,卻不敢輕舉妄動。無恕上前兩步,他雙手合十,行了個弟子禮,卻並無半分敬意,道:「塗凡真人也是要包庇他們?」

  「你的『包庇』二字一出來,怕是就已經聽不進任何話了。」塗凡真人微微嘆息,他知道無恕還在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

  當年,無恕的師父要殺陸望予證道,卻被塗凡真人攔下,最後由衛潛收為徒弟,結果無恕的師父心有怨懟,竟在進階時走火入魔。

  只怕無恕將這份仇都記下了。

  果然,無恕根本無法理解老者的行為,他質問道:「當年,陸望予禍世的卦象,還是您親手算出來的。不過十五之齡,他便滿手血腥,殺孽深重。我師父寧可破了這百年的清修,也要為民除害,你們卻說不能隨意定論,一力保他……」

  「如今,他手段殘忍,連殺修士數十人……這如何不應了當年的卦象?」

  聞言,老者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他從袖中掏出了一支黑木筆,輕輕在空中畫了一道。

  他輕聲囑咐身後的小輩道:「你們且先離去,莫要回頭……」

  頓時靈氣凝聚,引得風動。空中凝成了一條風卷,直直衝著陸望予兩人而去,接觸的瞬間,便裹挾其二人,化作一道流光,飛遁而去。

  南柯筆,筆隨心動,一夢南柯。

  瑤閣弟子大駭。他們沒想到這老者竟有如此能耐,只能咬牙切齒地看著流光離去的方向,卻無計可施。

  簡直是,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無恕卻是早有預料,並未露出驚訝的神色。

  不過是偏心而已。既然他能尋到陸望予一次,便能找到他第二次。現在,最重要的是去解決眼前的問題。

  他袈裟輕揚,手腕一抖,哐哐啷啷的響動傳來,卻是地上的金禪杖直直地飛回到了他的手裡。

  他輕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無恕將手上禪杖緩緩舉起,穩穩噹噹地指向前方,他眼中逐漸露出了一種堅定決絕的神色:「師父喚我無恕,便是讓我記得,那累累惡行無法被輕易饒恕。」

  他神情逐漸嚴肅起來,沉聲道:「佛心寺無恕,請塗凡真人賜教……」

  ……

  流光隱去之時,清風將陸望予與衛執約輕放在地上。

  陸望予撐著止戈起了身,卻見執約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他掙扎著過去,慢慢將執約扶到自己腿上。

  也許是那鈴鐺讓他神魂受損過大,以及後期的暴發導致了脫力,衛執約額上不斷地滲著冷汗,蒼白的唇微微翕動,不時吐出幾個含糊的字句。

  陸望予看了他好一會兒,輕輕為他擦拭了額上的冷汗,又抬眸看了看四周。

  怪石嶙峋,枯木纏繞,旁邊還是一處懸崖峭壁。這番貧瘠之景,一時間,他竟不能辨別此為何地。

  他看著還昏昏沉沉的執約,收好佩劍,咬牙將他小心地背上了自己的背。

  這個動作牽引到了他手臂上的一處新傷,他悶哼一聲,卻依舊在小心翼翼地扶著背上的人,依舊沒有停下動作。

  無恕不是什麼善茬,他的那把禪杖,在他身上砸出了幾處暗傷。雖不致命,但也是傷筋動骨的麻煩。

  陸望予忍著身上不時傳來的鈍痛,他咬緊牙根,額上青筋迸起,卻慢慢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然後一步一步,穩穩噹噹地背著執約,向前走去。

  衛執約還在勉強自己不要昏睡過去。他強打著精神,艱難地撩起眼皮,眼前卻是一片模糊。

  就像是在一片汪洋中沉浮,他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腦中也一片混沌,就連思維都遲滯了起來。

  但那個固執的念頭卻一直揮之不去。

  師兄,放我下來吧……我可以……

  衛執約蒼白的唇輕啟,卻始終說不出心中完整詞句,聽起來就像是含糊的夢囈。

  陸望予似有所感,他微微側頭,看了看他肩上的人。

  他唇角勾起一抹極其溫柔的笑,就像是哄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兒一樣,他輕輕說:「沒關係,師兄在呢。」

  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衛執約一直緊繃的弦終於鬆懈了下來。

  他就像一直在黑暗中提心弔膽地行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最後還是一腳踏空了。

  一陣極速的失重感傳來,他的世界終於徹底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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