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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衛潛真人第一千零一次感慨他的小徒弟,怎麼越活越幼稚,能不能學學執約的成熟穩重又知禮時,陸望予還頗為自得。

  「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這叫——毫無保留!」

  衛潛真人:「……」

  衛執約:「……」

  哦,你都有理就是了。

  回憶到往事,衛執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點懷念的神色。

  屋子裡的墨香濃重,陸望予憋著滿肚子的對死亡配色的吐槽,愣是記錄下了那些陣法排布,毛筆都揮出了砌牆的氣勢。

  衛執約收拾好圖紙,便推開了臨街的那扇窗戶,一瞬間街道上喧譁的人聲便清晰地傳了進來。

  不再是隔了一層的隱約嗚啞,熱熱鬧鬧的人間煙火氣就這樣撲面而來。

  還帶來了一股熱氣騰騰的燒餅皮燒焦的香糊味。

  陸望予閉著眼睛,抽了抽鼻子,肯定道:「這個味道……是我熟悉的村頭王大爺家的燒餅了!」

  還村東頭王大爺……衛執約一聽就知道他肚子裡憋著什麼壞水,卻也不想理他。

  陸望予最不愛吃餅。他們師門四方遊歷,在野外不得已要吃燒餅時,他寧願自己去尋野菜梗熬湯,也不願碰一口餅。

  只是閒來無事,想叨叨幾句罷了。

  衛執約便隨意往街道上看去。果然有一個燒餅小攤。

  他正準備收回視線時,卻意外地與燒餅攤旁的一位少年對視了。

  那少年的位置極為巧妙,他剛剛應該是坐在牆根,身形恰好能被燒餅攤完全遮掩。但現在,他站了起來,視線直勾勾地盯著那扇開了的窗。

  或者說,是開窗的人。

  衛執約盯著他看了三秒,那少年也是靜靜地站著,視線不曾挪動半分。他穿著一身灰撲撲的短打,像是個乞兒,又像是有人打理一般。

  髒亂中帶點整齊,很矛盾。

  他眉心微微擰起,難道初來宴都就被盯上了?

  不應該,修真之人講究因果,無事不入凡塵。所以就算是追討,也不至於前腳剛到凡俗,後腳就暴露了。

  衛執約正準備下去探究,卻見那少年轉身進了旁邊的巷子,完全隱去了身影。

  是我太多心了?衛執約內心有些疑慮。

  宴都小巷四通八達,現在去尋也是大海撈針。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晚飯過後,街道上花燈璀璨,尤其是這附近一片都是宴都的極樂之地,熱鬧反而更勝白晝。

  此時,陸望予又要再度面臨艱難的人生挑戰了。

  雖然陣法分布已經基本拓下,但是一些詭譎多變的陣法,可隨時間變化,解法也不一。所以,為了破陣,還需再實地觀察一番。

  陸望予拖著步子不情不願地下了樓,卻見衛執約心緒不安。

  他走近道:「怎麼了?」然後隱約一股酥香味撲面而來,驚得他如臨大敵,捂著鼻子跳開一步,「你買燒餅了?」

  衛執約晃了晃手中的紙包,眼中有了星點笑意,故意拉長聲音調侃道:「是啊,熟悉的村頭王大爺家的燒餅。」

  陸望予一聽這熟悉的話,便打著哈哈:「我又不是真想吃……你這可就冤枉我了!」

  他一邊瞟著大敵「燒餅」,一邊小心地往外挪:「我們還是快去看陣吧,燒餅就先稍稍……先稍稍。」

  衛執約微微翕動鼻翼,空氣中的確還隱約有一絲燒餅味。

  失策了。

  他早以靈力裹挾了燒餅,不讓其氣味四溢,身上也施了清塵訣。

  可沒想到一開始的味道沒有散盡。

  他默默施了個緩風術,確保氣味散盡後,再緩步跟上。

  「所以,你買燒餅是為了問那個少年的行蹤。」陸望予繞著詠月巷口轉了幾圈,「不是為了欺負我?」

  欺負你?誰能欺負你。

  還有,重點不是這個。

  衛執約晃了晃被一層層包裹成粽子的燒餅,再次強調了重點:「賣餅的大爺說,這附近是宴都有名的遊樂之地,官府管控很嚴,衣著不妥的人不允許在街面遊蕩。所以,很少會有乞兒在此處出沒。」

  說到這兒,衛執約皺起了眉:「我以為他離開了,但後來我留意了下,那條巷子是個很淺的死胡同,他進去根本無路可走。我懷疑,他就是奔著我們來的。

  陸望予在圖紙上畫下了最後一筆。

  他叼住狼毫筆,從腰間抽出乾坤袋,將千機鏡和圖紙囫圇塞進去,最後將施了清塵訣的狼毫筆也扔了進去。

  「怕什麼?若是奔著我們來的,不用我們找,他自己也會送上門。」

  陸望予垂眸撣了撣衣袂上的灰,勾起唇角,意有所指道:「就比如說——」

  他倏地抬頭:「現在。」

  在他們身後,與詠月巷口斜對的一條髒亂小巷處,無聲無息地佇立著一個黑影。

  衛執約右腕一抖,便有銀光凝成一把長劍。

  劍尖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冷光,恰好將月光投映到那個陰暗的角落。只一瞬,便足以讓人瞥見黑影的真面目。

  「是他!」衛執約低聲道。

  少年也不藏著掖著,他緩步走至光亮處。

  與白日的形象不同,他披著一塊破布般的斗篷。如果說,白日褐衣上的補丁還能看出有人打理的模樣,那他夜裡的一身打扮,讓人毫不懷疑,站在面前的少年,就是一個流浪街頭的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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