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頁
李路對苗翠紅說,“嫂子,我交代過公安那邊,對外的口徑就是,兩名逃犯闖入了你們家,被老江打死。老江打過仗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會有什麼懷疑。”
苗翠紅低下頭來。
“老江,收拾細軟吧,我和公安的同志再交代幾句。”李路點了點頭,舉步朝方鶴成那邊去。
作為過來人,李路很清楚精神上的傷害有時候比身體上的創傷更加令人痛苦。那樣的痛苦會伴隨一生形成磨滅不掉的心理陰影,最好的辦法是在發生之後的短時間內幫助當事人走出痛苦的深淵。
他一點也沒覺得這是大驚小怪,他非常嚴肅的和方鶴成提出了幾點要求,當著市局和分局領導的面,重點強調了統一口徑嚴格保密的紀律問題。
有方鶴成在,不會擔心不被當回事。
經過三四個小時的勘察,刑警們完成了工作,屍體被醫院的人拉走了。這個時候,江成軍夫妻來也收拾好了細軟,也沒多少東西要收拾的。
“家具家電這些物件,回頭我讓工程隊的人來拉走,到了陸港那邊,我再你們置辦一套。”李路對江成軍說。
江成軍不跟李路客氣,苗翠紅卻是覺得過意不去,她道,“李班長,還是我叫人來搬過去用吧,不能讓你破費。”
她心裡想的是,江成軍的調動還不知道能不能行,這麼快就搬走,調不走的話,豈不是浪費功夫。
猶豫了一下,她說,“還是等成軍的調動確定下來再說吧。”
江成軍皺了皺眉頭,道,“翠紅,老李說行就是沒問題,你別操心。在部隊的時候,那麼多兵,老李是唯一一個能和團長說上話的。”
擺擺手,李路道,“嫂子,你放心,沒問題的。”
供銷社這樣的事業單位是很吃香的,關係不夠紮實,想要跨區調動並不容易。但是,公安廳的處長出面,事情就不會有什麼難辦的。
一夜忙活著,對當事人來說經歷了一場劫難,對身邊人來說感同身受。李路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這年頭治安的混亂,這讓他對需要長期待在省城的工程隊產生了擔憂。
他既擔心工程隊受欺負,也擔心工程隊欺負人。
五十多名工人,大多是青壯年。
後來出現的那些以籍貫為劃分的老鄉會同鄉會幫派,不就是這一類工人轉化過來的嗎?
他並沒有過度擔心,因為再有一年多的時間,嚴打馬上要開始了。任何有違法記錄的人都會成為重點對象,層層壓力下來,某些基層公安單位為了完成指標任務,會採取一些常規措施。
要常駐大城市,李路要考慮到這個問題。
只是,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料!
沒幾天,站前廣場這一塊都傳遍了一件事情——188倉庫那幫建築工人有公安撐腰!大家都清楚的看到當時那幫鄉下人到的時候,和幾乎占據了火車站客運三分之一市場的劉老闆起了衝突,結果劉老闆以及他的手下全都被抓走判刑了!
這樣的事情傳起來那叫一個飛快,站前廣場本來就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突然的過來一幫過江猛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那些跑私營客車的憂心忡忡擔心客源被搶,收保護費的擔心地盤被搶,做其他生意的也擔心被搶,總之沒有舒心的。
結果,搞清楚了那是一支工程隊之後,大家才稍稍鬆了口氣。真要是搶地盤的,哪一幫人都得掂量著來——人家不但有五十多人,而且還有警察給撐腰!
這樣的誤會倒是省了工程隊不少事,起碼沒人敢上門惹事了。
畢竟是家鄉,不是說走就能走得那麼乾脆。接下來幾天,李路帶著江成軍跑調動的手續,完了之後還要處理秀山村房產的事情。
這天中午從單位里出來,李路和江成軍沿著站前路往188倉庫那邊走,一邊說著話。部隊招待所那邊距離這裡並不遠,穿小路走半個小時就能到地方。江成軍讓苗翠紅辭了暖水瓶廠的工作,這幾天都在工程隊那邊和范家父子一起負責做飯。
“老江,你知道陸港那邊還有誰嗎?”李路笑著說,“咱們的老連長張平山。”
“連長?他在陸港?”江成軍很意外,“他不是高升了嗎?怎麼轉業了。”
“沒轉業,現在是坦克團參謀長。”李路壓著聲音說,“這會兒在前線呢,估計回來後還得升。”
江成軍很高興,道,“太好了,唉,我早該去陸港的,這邊雖說是家鄉,但是除了一座祖屋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其實並不是土生土長的羊城人,這位東北漢子和許多在南方的外省人一樣,都是因為父輩的原因留在南方或者乾脆出生在南方。江成軍上的父親是四野的一名營長,一路往南打,最後在團長的位置上退休,就留在了羊城。後來是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父母去世,江成軍子承父業參了軍,和李路一樣,四年服役期滿退伍回來。他的父親被平反後,他的身份也就得到了肯定,分配到了供銷社當了保衛幹事。
從他家裡有電視機、家具齊全這一點就能看得出來,他的生活是很好的。
“到陸港好,到了那邊,我再活動活動,給你找個官兒做做。”李路說。
江成軍笑著搖了搖頭,道,“算了吧,我還是當我的保衛幹事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