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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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揚了揚眉,靜了一瞬,笑了,「阿七,咱們的閨女長大了,她還心心念念著東方青玄,可怎麼辦寫聖旨的時候,我猶豫良,原想成全她的心意可想一想也算了。若是有緣,無須聖旨。若是無緣,聖旨何用」

  「父皇」不到片刻,寶音又拉了炔兒跑了進來。

  六歲的炔兒,有了小男子漢的樣子,俊氣的外表,冷漠的氣質,模樣像他,脾氣也像極了他。

  「父皇找兒臣,有何事吩咐」

  趙樽緩緩彎腰,把兒子抱了過來。

  袂兒愣了一瞬,臉上有些尷尬。

  趙樽拿頭在他胸口蹭了蹭,他受不住痒痒,笑了起來,「父皇父皇」這孩子背負著「兒生母死」的傳言,平常寡言少語,今日這般笑,已是難得,「癢,癢,父皇放兒臣下來。被人看見,成何體統」

  小小孩兒,竟是懂得體統了。

  趙樽看著炔兒,又看一眼寶音,把他兩個拉到面前。

  「炔兒,寶音,你們答應父皇,今後要好好的,互相幫扶,互相照顧。好嗎」

  寶音笑吟吟的,心情頗好,「那是自然,長姐為母,寶音記得的。」

  炔兒擰擰眉,不明所以,特高冷的點點頭,「兒臣是男子漢,自當照顧長姐。」

  「好兒子。」趙樽摸了摸他的頭,然後牽著他的手,像是在托負重任似的,男人似的捏了捏,別頭看向了窗外,只見一片繁花似錦。他淡淡笑道,「去罷,等冊封典禮完了,就能看見娘了。」

  那一日,是皇太子的冊封大禮,京師城萬人空巷。

  宮中,禮樂喧天,鑼鼓齊鳴,鄭二寶在承天門宣讀聖旨,冊封皇長子趙炔為皇太子,並舉行了隆重的冊封大典。這是天家的頭等大事,冊封之禮,遵循祖制,極盡奢華隆重,大赦天下,萬民同慶,大晏及各臣屬國,紛紛遣使來賀,百姓也在民間自發組織慶典,賀大晏國運昌隆,風調雨順。

  整個京師,一片繁華熱鬧。

  可他們的喜悅似是照不進冰室,那裡一樣透涼如水。

  樑上有幾隻燕子,盤旋著,低空飛過。

  院子裡的植物,舒展著曼妙的身姿。

  趙樽坐在花葯冰棺前,身側的瓷瓶里的茯百酒,酒香四溢。冰棺里的女子,數年調養,依舊絕色芳華,似乎比他還要康健。趙樽抿抿唇,低低吟道,「人不在,酒微涼,欲隨卿往,奈何孤子留人,羅袖愈寬,新樽把酒,此恨綿綿如今想來,這首詩,竟像是母妃為我所寫阿七,你以為呢」

  趙樽磁性綿長的聲音,極是好聽。

  混著宮中的禮樂入耳,夏初七聽見了,卻無力掙扎。

  趙樽眸子深深,道,「今天是炔兒的大日子,他做皇太子了。往後,他還會做皇帝。他與寶音都會好好的阿七,是時候了。」

  他聞著茯百酒幽幽的香氣,慢慢從懷裡掏一本小冊子。

  「等了五年,終於能看這個東西了。」

  瞄一眼冰棺里雪白的女子,他又道,「你可知道,我為何五年不看那是我不能看。若看了,如何能枯守這五個沒有你的年頭」幽深的眸,閃過一抹悲涼,他撫了撫她的發,淡淡道:「阿七,你走的那年,我剛滿三十。可如今,我的頭髮,快白了。」

  翻開小冊子,趙樽慢慢看著。

  一行又一行,他一個字也不想錯過。

  那是夏初七在京師待產時寫下的,她稱之為孕兒日記。有苦有樂,有悲有苦,但大多時候,她是歡愉的。他的阿七總是這般樂觀向上,不管遇到什麼難事,都能笑著應對,比起她來,他常感汗顏。他不在的時侯,她可以笑著入宮為他復仇,可如今換到她不在了,他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趙十九,我每一天都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可也不知道為什麼,身子總是長不起來你見過懷孕婦人還在瘦的嗎我就是與懷寶音時不同,我有一種感覺,早晚會離你而去趙十九,我真怕,怕你兵抵京師時,我卻已不在。」

  「今天我做了你喜歡吃的玫瑰糕,手藝比以前好多了,樣子好看,口味也不錯,我真想把它帶到營中來,讓你嘗嘗可趙十九,你如今在哪裡打到淮水了嗎」

  「趙十九,天涼了,你有沒有加衣,有沒有吃飽飯」

  「今天起床一看,玫瑰糕壞了,表姐罵了我一頓,說我自找罪受,可是她不懂的我與你之間的一切,外人又如何能懂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我會堅持下去的。趙十九,你要相信,任何時候,我都不會離開你,也捨不得離開你」

  「今天牆角的花兒開了,都說有事,我卻一直打噴嚏,我覺得是你在想我」

  「趙十九,是你在想我嗎反正我很想你。」

  「趙十九,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想你,我越害怕見人,尤其是熟人因為,我怕人家問起你怕你的名字,從他們的嘴裡說出來時,我心裡會崩潰一樣的想念然後奮不顧身。」

  「趙十九,你在想我嗎」

  「想,阿七,我很想你。」趙樽的手指,死死摳著小冊子,頁面上摳出了一道道白痕,他也沒有察覺,「阿七,我也害怕見人。害怕他們同情的眼神,你知,我是無需同情的。我有你、有寶音、有炔兒我是皇帝,怎會需要旁人來同情」

  他拿著小冊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說來我也是害怕,從別人嘴裡,聽見你的名字」

  興許是疼痛難忍,他下陷的眼窩處,有一滴淚落下。

  「阿七,我熬不下去了。該做的事都做完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你不回來,我只能來找你。」說罷他的手伸向了桌几上的茯百酒,拿過來,拔開了塞子。

  趙十九他要做什麼

  在意識到趙樽的行為時,夏初七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但她動不了、阻止不了、也喊不出,只能任由他仰著脖子,鼓著喉結一口一口地喝下去。一種無端的疼痛感,席捲了她的神經。痛,她很痛,像有鋒利的刀子在切割她的神經,意識里,也有什麼激烈的情緒在臊動、在沸騰,視線漸漸模糊,畫面像隔了一層玻璃,影影綽綽

  痛,她快痛死了。

  是她要消失了還是她要被他氣瘋了

  這個為她遮風擋雨,堅強得神邸般的男人,怎能倒下

  趙十九趙十九

  她心裡在吶喊,卻沒有聲音。

  可為什麼她會痛她不是沒有感覺嗎為什麼身上會痛

  僵硬一瞬,她看見他淺淺一笑,半跪在棺邊,為她換上一雙綴滿珍珠的新鞋,抬起她的腳,吻了吻,然後擺平她的身子,渾身放鬆地躺入了冰棺,緊緊摟住她。

  「阿七,等著,爺來了。」

  「不」茯百酒的香味傳入鼻端,夏初七崩潰般大喊著,以為自己很大聲。可實際上,撕裂的痛楚在她四肢百駭,她氣若遊絲,其有身體在絕望中有一絲絲的顫抖。

  趙樽看著她,面色淡淡的,高冷,雍容,尊貴,一如往常,可她絕望的悲呼著,喊不出聲,也無法阻止他雙唇慢慢變成烏紫。

  學醫的她,自是了解什麼是中毒。

  「趙十九」她啞著聲,悲鳴。

  很輕,很細,幾不可聞,她幾乎卻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讓他感受到她存在的氣息。

  而他,只是眉頭蹙了下,沒有動彈。

  夏初七破啞著聲音,面容扭曲,也不能動。但是,她卻知道,她回來了,她躺在了冰棺里,也許是趙十九喝下茯百酒的瞬間,刺激了她潛意識的爆發,她的靈魂終於著了陸。

  可是有什麼用遲了,遲了。

  她這破身子,仍是動不了,一點也不能動。

  兩行清淚滑下,她想殺了自己。

  「趙十九,為什麼為什麼我回來了,你卻要走」

  趙樽不動,不語,嘴唇越來越烏青,一點動靜都無。

  「我回來了,趙十九我回來了呀」夏初七低低的泣著,除了流淚和小聲飲泣,身子僵硬得如同凍成了冰塊。此時,冰室牆角的沙漏,細沙在靜靜流淌。而二十一世紀呂教授的心理實驗室里,時鐘突然定格,那一直「滴答滴答」繞著圈兒的秒鐘,也不再動彈了。

  「趙十九」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救他。

  一下

  兩下

  三下她試了無數下,慢慢的,手指頭終於能動了,胳膊也慢慢地動了,可身子虛軟無力,她根本無法晃動趙樽凝結得像一尊雕塑似的高大身軀。

  哆嗦一下,她淚珠串串落下。

  「趙十九,我回來了呀,我是阿七啊」

  她一邊搭向他的脈息,為他診治,一邊與他說話,試圖喚起他與她同樣的意志力,「你別走,先別走,聽我說說話,好嗎我在大晏認識一個叫趙十九的男人,他與我同甘共苦,育有一兒一女,我們約好共走奈何橋,要為彼此一諾,守護終生。但是,我不小心與他走散了走散了五年,你可以幫我找到他嗎」

  話到此處,她突地頓住。

  那一隻把脈的手,也僵在趙樽的腕上。

  咚咚咚

  細若遊絲的,但她死也不會認錯的脈搏顫動,充滿求生的力量。她的牙齒,緊緊咬住,像在打顫,像在悲鳴,隨著一聲嗔怒從齒縫中流出

  「趙十九」

  趙樽喉頭一鯁,慢慢的,試探著撫上她的眼。

  「阿七,你在哭」

  「王八蛋。」她聲音啞啞的,又哭又笑,「騙我。」

  他緊緊抱住她,感受著屬於她的溫暖,埋下的臉,笑意深深地貼著她的面頰,摩挲著,摩挲著,聲線黯沉、沙啞,一字一字都帶顫意。

  「罵吧,爺的阿七,又能罵人了」

  全書完,新書11月11日發布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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