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他非常的喜歡。
為了自己心愛的鋼筆,他得使凌老四明白,什麼叫骨氣。
「還是讓我說兩句,就說兩句,」凌二笑著道,「我始終站在真理的一方,老四啊,你沒理啊,別朝我瞪眼,這個鋼筆是我送給你二哥的,他的所有權就歸你二哥,你搶你二哥的東西,那就是不對。」
從始至終,他就沒有從老四的眼睛裡看到一滴眼淚,反而老三跟真的要哭了,那眼淚已經在眼眶裡醞釀了,大有一言不合就哭給你看的架勢。
他堅決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太有損老凌家男人的威風了。
「真沒意思。」老四見討不著便宜,氣的直跺腳。
在她看來,天下的王八蛋總歸都是一樣的。
盡想著欺侮她。
「沒事別找抽,找抽肯定沒意思。」凌二威脅道,「趁著這階段趕緊把寒假作業給我做完嘍,別瞎溜達,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
挨近春節,凌代坤還是沒有回來。
不管回來不回來,他們兄弟姐妹幾個還是要過年的。
他從潘宥誠家裡借了三輪車,和老三一起上街採買,之所以不讓大姐去,是因為那小氣勁發作起來的時候,恨不得全家把嘴巴縫起來才好。
得他去,他捨得花錢,只要市場上的攤販有好東西,就都能從他口袋裡掏出來錢。
羊有膘,他一下子買了一頭,家裡人都喜歡吃,嫌棄是不可能嫌棄的,這吃飽飯還沒幾天呢。
大黑豬,看著也不錯,要了半扇。
花錢花的很開心,不會有人活著錢沒了這麼痛的領悟,最大的不幸是尿憋著,找不到廁所。
最後,還是和許多人一樣,在一個隱蔽的臭氣熏天的拐角,解決了問題。
一個早上下來,他花了五百塊錢。
大姐對他也換了稱呼。
「我家這敗家小爺們。」說的時候也咬牙切齒。
潘宥誠等人是分批從浦江回來的,因為火車票確實不好買。
邱紹亮和凌龍是在年二十七,最後一批回來的,倆人都沒老婆孩子,不像他們那麼著緊。
晚上,凌二在浴室的小院裡替他們倆接風。
「這豬蹄毛沒拔乾淨,得用老虎鉗子,仔細的一根根找。」有錢了,邱紹亮的嗓門都比以往響亮了許多,以前可以忍受的瑕疵,現在卻接受不了了。
「細的拔不出來。」付寶路被不相干的人挑剔了,也沒有著惱。
「就你事多,以前你想吃都吃不上。」王剛瞅了瞅凌二的臉色,埋汰他的老表道,「自己人說這話行,可別在外人面前說,不然以為你多大排面了呢。」
「我就隨便說說怎麼了嘛。」邱紹亮委屈的道,「小二有個詞說的恰當,吃貨,我就是那種吃飯。」
凌二笑著道,「一百斤以下的才有資格叫吃貨,一百斤以上的,都叫飯桶。」
眾人哈哈大笑。
凌二問付寶路,「寶路哥,你得回家過年了吧,明天邱紹傑他們開拖拉機過來,你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吧。」
「回家。」付寶路想多說幾句,但是最後還是這乾巴巴的兩個字。
「等會我把工資算給你。」王剛和他處了這麼長時間,算是了解他了,他嘴巴一張,就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真的想敲敲他的腦袋,自己的工資,有什麼不好意思張口要的?
他身為剝削者,不但不好意思剋扣工資,甚至還能感覺到深深的負罪感,欺侮這樣老實巴交的人,太沒有成就感了。
吃好飯後,王剛給他結了兩百塊二十錢,把他高興地差點沒跳起來。
「錢自己存著,裝窮會不會?口袋有一百塊錢,也只能說有一塊錢,」凌二不得不認真叮囑,「這邊有銀行,你可以先存到銀行的存摺里,不但有利息,還非常的安全。」
說完,才想起來他不識字,又補充道,「明個早上可以讓剛哥陪你去銀行,你自己按個手印就行。」
付寶路道,「麻煩。」
「那你自己能存住就行。」凌二沒有再多說。
潘宥誠和他算分潤,帳本遞給他,他只象徵性的翻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具體的數字,除了把從梁成濤那裡借來的二十萬還掉,還有三萬塊剩餘。
邱紹傑開著拖拉機進城,大冷天的,車廂里加塞了兩床被子,裹著他家老娘,旁邊圍著的是他媳婦、孩子、妹妹,都是第一次出這麼遠門,興奮的不得了。
邱紹亮把老娘從車上連著被子抱下來,三兩步給放到屋裡的床上暖和一下。
「誰床啊,別給弄髒了。」老太太堅持不上床。
「我的。」邱紹傑把他放到床上躺下後,又把煤爐上的水壺給拿下來,把煤爐給搬到了老太太跟前。
「沒那麼嬌氣,」老太太還是堅持挪著小腳從床上下來了,坐在床邊打量著小屋子,眯縫著眼睛問,「你住這裡啊?
老大拖拉機開的挺慢的啊,一個小時就到了,你天天也有臉說離家遠,還不回家。」
「年後我就多回去。」邱紹傑笑笑,沒多解釋什麼。
他家老太太做了一輩子的小腳婦女,趕個逢集,就相當於一次長途跋涉,從來沒出過方圓十里地,缺乏距離感,而且她的地理概念完全是局限在村和公社這一級。
你和她說皋城和浦江的差別,是按下葫蘆浮起瓢,總能激起她的好奇欲望,掰扯不清楚的,越解釋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