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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揉酸澀的眼睛,乾脆從自行車下來,坐在河邊,望著緩緩的淠河水,一發呆就是整個下午。
他連中午飯都沒有吃。
一個十八九歲模樣的小伙子背著一個編織袋沿著南邊的河坡走過來,身量不大,敦實。
他看著凌二,凌二也看著他。
「小老弟,往汽車北站怎麼去?」他向凌二打聽路。
「你從哪裡來啊。」凌二笑了,再三確認後,這確實是他年輕會的姐夫付寶路。
他感嘆世界未免太小了點,居然能在這裡遇到。
笑著,笑著,他皺起了眉頭。
此刻的大姐夫,黝黑黝黑的一張臉上那兩個癤子鼓的很大,長在兩邊,還非常對稱,嘴巴邊蓄著一點稀薄的鬍子,更使得他老氣,只有一對黑眼珠子,才能顯示出一點機靈來。
單從外表來看,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結實。
這副模樣,他大姐現在不一定看得上吧?
他大姐雖然是沒怎麼讀過書的鄉下的姑娘,可是審美觀還是有的。
「沒事,沒事,我自己找。」付寶路以為凌二在犯難,不在意的擺擺手,要繼續往前面走。
「等下,我知道路,我閒著也沒事,我騎車送你吧。」凌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笑著道,「有好幾里地呢,走路累死了。」
「哎呀,不麻煩你,」付寶路道,「走走路挺好的。」
面對凌二這樣一個陌生人突如其來的熱情,他有點慌張。
天下哪裡有這麼好事?
「我也要順路回家的。」凌二打量下他道,「你是在工地上做活啊?」
「沒有,」付寶路道,「我在給人家砍麻呢,漚完了,這就回家了。」
「哦。」凌二心想難怪有股餿味。
本地有許多種黃麻的,杆子可以用來鋪房頂,表皮在水裡漚軟然後晾曬,可用來做繩子。
「那我送你吧。」凌二不敢把他領回家,就他大姐夫這樣的,還沒長開呢,他大姐要是能看得上,才叫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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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大姐夫
「我自己走可以的,不要麻煩你的。」付寶路還是推辭,繼續邁步往前走。
凌二推著自行車追上去道,「你還得怕我把你賣了?我也是平安公社的,我大姑嫁到高老莊的,我在高老莊見過你。
你看看你對我有沒有印象?」
他大姐當初嫁到高老莊就是他大姑做的媒。
「你大姑誰啊?」付寶路回過頭,他仔細的看著凌二,好像確實是不認識。
「凌代燕。」凌二笑著道,「我大姑爺是付家羅,付寶倫是我大老表。」
「一家子啊。」付寶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們村叫高老莊不是因為姓高的多,最多的還是姓付的,付家羅就是他未出五服的大伯,而付寶倫是堂哥,他解釋道,「我沒認出來。」
「我爸是凌代坤。」凌二笑著道。
「你要回家嗎?」付寶路問。
「我在市里讀書,就住在這裡。」凌二見他沒有被他老子的名頭嚇跑,倒是也沒有詫異,畢竟他這個姐夫心思單純。他笑著問,「這還沒到年底呢,你就回家了?」
付寶路道,「外面沒活做了,我就回家。」
「哦,」凌二想了想道,「公社的王剛在這裡開了個浴室,這階段在招人,主要是打掃衛生,你要是願意做的話,你可以去跟他談談。」
他倒是說的是實情。
邱家兄弟、凌龍等人在浦江未歸,現在浴室里除了王剛,也就倆搓背的和一個燒鍋爐的老師傅,王剛自己身兼收銀員、招待員、衛生工等多職。
「郵電局那個,我知道。」付寶路猶豫道,「我跟他不熟。」
「我跟他熟不就行了嘛。」凌二拍拍車后座,笑著道,「上來吧,我送你過去,成不成先去看看行不行?」
他原本不想改變這大姐夫的現狀的,但是一想到大姐夫這亂糟糟的現狀,他就忍不住揪心。
他大姐夫的老娘,也就是付家老太太,先後改嫁過三次。
第一個男人被水卷跑後就沒露過頭。
老太太帶著和第一個男人留下的一個兒子和一個閨女改嫁給第二個男人。
第二個男人因為破傷風沒留意,不知道怎麼發展成重病,後來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一命嗚呼。
此時老太太已經有二個兒子,兩個閨女。
來高老莊的時候只帶著一個未結婚的小兒子到了付家。
老太太跟著第三個丈夫,也就是付家老頭子又接著生了一兒一女,男孩子自然是付寶路,小女兒是付寶路的妹妹。
付家老頭子把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養大不算,還幫著成了親,兒子媳婦坐月子去幫著買紅糖,因為沒買到,不知道哪裡受了委屈,當晚自個把自個吊房樑上了。
自此,老太太年齡一大把了,當不了家,管不住事,付寶路和妹妹也就跟著同母異父的哥哥嫂嫂生活。
他從來沒有上過一天學,大文盲一個,好像不知道哥哥嫂嫂刻薄似得,悶頭給做苦力,外出打工掙了錢,自己有心留下來,也經不住算計,壓根留不住。
凌二記得,他大姐和姐夫結婚後,也就自然而然分家了,除了一個犁鏵子,啥也沒有,後來三間在雨水中衝垮的土房子,也是自己想辦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