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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

  帳篷忽然開了,灌進了一陣北風,使者饒是穿著棉衣,仍是打了個寒顫。

  “別管他們,”周風笑道“你多大了。”

  使者看上去比趙謹嚴稍大,然而許是久居宮中,養的一身的細皮嫩肉,看上去年紀稍小些,眉目清秀,總覺著有點眼熟。

  “過了年二十三了,去年我跟著許公公來過北疆傳旨,小將軍還救過我們一命。今年許公公本想親自來的,可皇帝說他年紀大了,走不動這幾千里路,便叫我來這一趟,走之前還賞我許多銀兩,說是北疆山高水遠,辛苦的很”

  周風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傻孩子。”

  趙謹嚴帶著一眾將士沖了進來,將桌上的青崖酒壺往地上一摔,登時銀瓶炸裂。

  鎮遠軍的將領都跟在後頭,一人扯過使者,跟拎小雞崽子似的拎到身旁,拔刀抵在他脖子上,眾將士身後還擔著一人,口吐白沫,面色青紫,瞧著是管鎮北軍灶上的小兵。

  “將軍常年胃口不好,方才我斗膽叫這小兵給將軍把酒溫了溫,結果他嘴饞,偷了兩口,才一個時辰,便成了這樣。”

  “這酒里有毒。”

  周風並不如何吃驚,反而笑著看著趙謹嚴怒氣沖沖的表情,北疆的朔風磨去了少年愁,天地間多了一個肯在沙場浴血搏殺的戰士。

  老圖一雙空空的袖子,扯著破鑼嗓子叫道“將軍,那皇帝老兒是要殺你。咱還給他守什麼邊關,不如反了吧。”他拿起刀便往小使者的頭上砍去

  “反了吧。”身後眾將士齊聲說道,

  北風嗚咽,五月的陰山腳下,飄起了雪花。將軍帳里也沒有暖爐了,唯有琉璃盞中的葡萄酒冒著些許的熱乎氣。

  天冷,將士的心更冷。

  老圖的刀走到一半,倏的虎口一震,長刀哐啷一聲跌落在地。

  “急什麼,我這不還沒死呢麼。”

  周風端著琉璃盞,站起身來,一手撥去架使者脖子上的長刀,神色淡淡的,只是眉間帶著一般難言的苦澀。

  他從見到青崖那兩個字便知道了。

  朱明煜這個人很有意思,什麼東西放在他身邊,都是不怎麼放心的,非要不斷的打壓,於是他用朝中文官壓武官,秉筆太監打壓文臣,又設立了天師堂監視百官,又在錢上控制了天師堂,恨不得將整個天下都變成個皮偶,讓他牽在手裡頭演皮偶戲。

  可唯一打壓不了的是他這個鎮北將軍,天高皇帝遠,能牽制他的只有過去的情義。

  “不論你怕什麼,我都幫你料理了。”

  如今,柔然兵不動,他周風在北疆藏寶的消息甚囂塵上,他終於成了個朱明煜眼中的禍患。

  周風瞧著使者驚恐的雙眼,不住的說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將軍,”他嘴裡叫著,褲子下不自覺的濕了一片。看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皇帝要犒賞他的家人,這些個金銀,竟是用來買他的命的。

  可朱明煜憑什麼認為他周風就不會反呢,憑著君君臣臣的孔孟之道麼,憑著他手下新掌管的御林軍麼,還是憑著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舊日情義。

  周風冷著臉,

  “你聽著,我不殺你,回去轉告朱明煜,我周風若是想要反了,何須在北疆藏什麼寶物,直接帶著十萬鎮北軍殺入皇城,大可以以清君側的名義斬了他那個天師,燒了他的煉丹爐,如今流民四起,他手中的一點人按住葫蘆起來瓢,你看他拿什麼擋我。”

  使者聽的大汗岑岑,

  趙謹嚴也聽得心中一凜,周風平日裡治軍森嚴,這番大逆不道的話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說出口的,此番難不成真的要反了。

  他心裡早已經把周風看做自己的父親,心裡及敬佩又親厚,千般忠君愛國,仁義禮智,都及不上一個父親。周風要戰,他便拼了命的戰,周風要反,他也豁出去,反了他娘的。

  “只是我反了容易,卻是要踩著白骨累累,看著哀鴻遍野,江北的炊煙便不能升起,小兒女們不得不再次死別生離,而我們這一開戰,便只會給外敵可乘之機,倒時候外有虎狼,內有叛亂,朝中諸臣,或死守京城,死於社稷,或逃亡南下,從此大端四分五裂,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他越說越慢,字字鏗鏘,涕淚沾巾。

  “所以,我不能反。”

  “同樣,你們也不能反。”

  周風轉身,一手按住胸口,長吸了一口氣,對著諸位將士說道

  “諸位的家眷冊子還在兵部手裡,一旦反了,那就是滅九族的大罪。袍澤兄弟,多年戰場廝殺,沒能為你們爭個功名回來,已經是對不起,豈能將你們送上萬劫不復之地。”

  “皇帝既要我死……”他舉起酒杯,趙謹嚴眼疾手快,便要上來搶奪,

  周風一笑,卻哪兒由的他動手,先他一步,把酒潑在地上。

  “我便死,只是大丈夫戰死沙場,周風不願死在小兒女的啼哭聲里,想留著這條命,祭奠山河”

  他說道激動處,忽的皺緊了眉頭,琉璃盞砰的一聲碎裂,周風臉煞黃,吐出一口鮮血來,身子一晃,被趙謹嚴接住。

  “明煜啊,你就是太心急了。”

  第83章 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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