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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騫忽然想到他在蕭大人身上看見的東西,當時的情形和此處一模一樣。而白鳳嶺似乎提過一句,說那蠱蟲珍貴的很,是他從南疆弄來的。

  想來正是此物。

  那就糟糕了。

  蕭大人在北疆駐守多年,那是個響噹噹的將士,一身的功夫,尚且抵不過蠱蟲之毒,不惜一死以求了斷,如今這書生又怎能承受的了,他忽然明白了那小丫頭說過的話,這祭壇是個殺雞儆猴的地方,能一死了之並不能讓人心生恐懼,像這般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能使人不寒而慄。

  還要連看十幾日,就是個錚錚鐵骨的硬漢也受不住。

  何況是個孩子。

  他想回頭捂著陳顰眼睛,一轉頭,這小人兒卻不見了。

  倏忽之間,一支長箭從他耳邊飛過,

  祭壇上的火把隨著勁風飄忽一動,慘叫聲驟然而止。

  循聲看過去,書生胸口插了一支沒羽箭,登時便沒了氣。

  周騫與小七大驚失色,環顧四周,陳顰不知道何時竄到了山頭,大大方方的站了起來,拉開一柄長弓,對著藍遺策唰唰又連射三箭,可都被輕巧的避開了。

  眾多兵甲奴帶著兵器衝著陳顰而去。

  周騫與小七二話不說,便要衝上去救她,而陳顰遠遠的朝著他們一笑,搖了搖頭。

  她伸手掏出最後一支長柄箭,頗為珍惜的在上頭摩挲著,輕輕將懷中的白鶴羽毛插在箭尾,又掏出了小七那件錦緞裙子,想拿出來穿上,略一合計,又給放了回去。

  “多漂亮的衣服,弄髒了怪可惜”她自言自語道,

  山上的兵甲奴從西邊沖了上來,

  小七與周騫自山下手腳並用的攀岩而上,轉眼就要到了山頂。

  卻都不約而同的慢下了腳步。

  陳顰一箭刺進了自己的心臟,而後張開雙臂,自山頂滑落,

  白鶴羽毛從箭尾飄落下來,一路飛舞。

  墜落之間,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爹爹在床邊唱著大端的歌謠,阿媽在灶火旁邊扇風,炊煙裊裊升起,米飯的香味兒在屋裡瀰漫開來。

  那時候,她身上沒有鞭痕與烙鐵印,只有在外頭玩耍時不小心蹭破的一點小傷,還把她爹爹給心疼壞了,對著傷口吹了好久。

  可惜,從那以後,她的人生便是無盡黑暗,只是還有一絲光亮守護著她,

  而如今,這一絲光也滅了。

  陳顰躺在一塊山石上,發覺死其實一點都不疼,反而涼絲絲的。

  早知道,剛剛便沒那麼怕了。

  小七呆呆的望著山下,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

  “她本不必死的,”

  兵甲奴已經殺上了山,沒抓著陳顰,倒是發現了兩個陌生人的蹤跡,這二人也是奇怪,呆愣著望著山下,大有等他們來抓的架勢。

  小七一動不動,“我若是當日不手賤救了那個賊人,如今她就不會死。是我錯了,像他這般的惡人就是該殺,如今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了。”她狠狠的盯著祭壇上的藍遺策,似乎腳下隨時一動,她便要衝了出去宰了他。

  周騫正色說道“天下萬般事,都有個因果。你就算當日不出手,由著這群奴人殺了他,你能保證他身後就沒有第二個,第三個谷主麼,回頭清算起來,他們依舊擺脫不了這般命運。像你此刻便想殺出去把藍遺策給剁碎了,可這幫奴人們未必便領你的情,說不定還會以為你犯了雀神的規矩,轉身把你這個救星給殺了也說不定。”

  小七咬著嘴唇,“難道由著歹人作惡,看著他草菅人命麼”

  周騫冷冷的盯著祭壇,目光深邃“你放心,今日該死的,一個也逃不掉。”

  這二人遇上兵甲奴,並不多做抵抗,對方人數眾多,刀槍劍戟無數,且山下還有近萬人,除非他們有飛天遁地之能,否則為了保命,只能由著他們綁了押著下山。途中路過山下,瞧著陳顰的屍體躺在山澗之中,周騫捂住了小七的眼睛,嘆了一口氣,

  “小丫頭到死仍是這般仁義。”

  “她到最後撇開我們,一個人登上山頂,不惜暴露自己,縱然是自己不想活了,其中也有不想拖累我們的意思。我們若是單獨被發現,最多也不過是被當成個賊人,而要是和她在一處,衝著她剛剛玉石俱焚的架勢,我們難免會被認為是刺殺谷主的同夥。”

  小七想到她最後沖自己搖了搖頭,多半也是這個意思。一時不免辛酸,

  藍遺策聽說方才刺殺他的是那奴人的小丫頭,嗤笑一聲,“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又聽後山順便抓了兩個賊人,忍不住罵道“雀靈谷的崗哨都是死的麼,統統拉出去打,打個半死再送回來。”

  他漫不經心的朝賊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臉假笑,

  “這不是二位少俠麼,當日拒絕了我的好意,如今跑到我雀靈谷當賊來了。”

  他吩咐將二人鬆了綁,

  “今日不巧的很,讓二人看了一場大戲,見笑了。老朽一向是恩怨分明,二人有恩與我,如今來我這谷里想要什麼,不妨開口。”

  小七恨不得脫口而出“要你的命,”

  可她終究沒說。

  要是把這老頭的話當真,那她可真是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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