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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孩子不知怎麼,摔在地上還古怪的彈起了一下,輕巧的避開了這條燃燒的金蛇,轉身莫名的捂著自己屁股,扁著嘴像是要哭。
屁股底下還有一顆石子,被周騫在手裡摩挲半天,把一刻有稜有角的青石塊生生掰成了一顆鵝卵石。
李三娘鬆了一口氣,從長鞭里掙脫,被自己的開山劈海的一擊壓的喘不過起來,一手扶在青松樹下,忍了半天,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如金蛇般的長鞭燃燒殆盡,纏繞長鞭的金剛絲也被灼化,只剩下一個長鞭手柄,與三娘的皮肉粘在一起。她一扯,嘩啦拽下一塊皮肉,一時鮮血淋漓,流在青松樹下,人與樹都是血跡斑斑。
嚴復生拿孩子當擋箭牌,給自己緩了口氣,一想起適才的狼狽不堪,心裡氣的恨,暗暗打算,今日這宅子裡的人,無論男女老幼,一個不留。
死人嘴嚴,鬼不說糗事。
他緩緩取下腰間鐵鏈,一步步走向青松旁邊的李三娘。
李三娘此刻手無寸鐵,也沒有倒拔青松的力氣。
胡月姬也是一身軟綿綿的,在東廂房裡受傷倒還在其次,只是二人起初屏息凝神,一點皮肉傷並不算什麼,只是她為了亂人心神,開口唱起離人醉,吐納之間,吸了不少鹽磷火起的煙塵,勉力而出,剛走到一半,忽然一個人竄出來,站在李三娘前面。
兩人都是一驚,齊聲道“小七”
李三娘扯著嗓子罵道“ 你來做什麼,滾蛋。”
適才小七在房檐上觀望時候,覺著這個閻王生的醜陋之極,哪怕瞧一眼都渾身發抖。然此刻她擋在娘親前面,不知從何處生出的勇氣,近距離瞧著他,心裡的恐懼倒是沒有那麼強烈了,便是一個四顆腦袋,八顆獠牙的怪獸站她面前,最壞的結局也只有一個,再無其他。
不就是一死麼,還能再壞些麼。
李三娘與胡月姬強撐了一口氣,三個人將嚴復生圍成了一圈。
周騫這才發現,小七其實功夫並不弱,一把劍使得如行雲流水,並不拘泥與銘鶴山莊的招式,反而能在對手的功夫里找破綻。
只是年紀尚小,假以時日,說不能有李三娘的七八成功夫,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可惜,對面站了個閻王爺
這三人若都是全盛時期,或許能和嚴復生斗上一斗,然而此刻,李三娘被自己的功夫所傷,胡月姬只剩三分力氣,倒是小七越戰越勇,有種初生牛犢不怕死的衝勁兒,一雙眼睛發狠的找嚴復生的破綻,處處點人要害。
嚴復生一笑“區區小鬼,還想找閻王爺的破綻,膽大包天。”
他左臂一甩腰間鐵鏈,右手退掌而出,一擊之下,三人都覺一股大力如泰山壓頂,不可支持。
小七以劍撐地,妄圖支持片刻,而手中長劍咔嚓一聲,斷為三截。
沒想到嚴復生的泰山壓頂也只是虛晃一槍,轉身一根鏈子鎖住了胡月姬的脖子,一放一收,一雙枯枝老手抓住了胡月姬的喉嚨。
“姑娘的歌唱的不錯啊,差點就被你給唬住了。”
胡月姬並沒半點驚恐表情,倒是似乎解脫了許多,眼睛發紅,一聲長笑,似乎把半生的悽苦悲涼都要笑出來。
“勒死我,我便做鬼來找你,不勒死我,我便天涯海角都要取你們的性命。總之,玉娘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
嚴復生鎖喉的手鬆了半分,但仍然能讓他稍一用力就把喉頭捏個粉碎,只是他現在不想動手。
他的聲音低沉,如從地獄裡發出來的,
“你和小玉到底什麼關係。”
胡月姬黯然到“橫豎是個死,告訴你也無妨。將來你半夜聽到鬼敲門,也好知道是姑奶奶來找你索命。”
她把頭一轉,目光冷冷的瞧著遠處,說道“你可知如今你們天師堂的落腳之處,原是我父親江南府呈的會賓客之地。”
“當年我父在元宵節中宴請賓客喝醉了,當庭反對皇帝煉丹修道一事,那是個私人府邸,原本也沒什麼大事。不想被你們天師堂的暗哨偷偷畫了下來,作為不敬天子的證據,我呸,天子一頭鑽煉丹爐里,把江山燒了個烏煙瘴氣,還不許人說了。我一家老小入獄,男丁為奴,女人為婢,都是拜你們天師堂所賜。”
嚴復生想了想,“好像是有,記不大清楚了。可是和小玉有什麼關係。”
胡月姬哼了一聲“你們天師堂叼著千家萬戶的屍骨換官家的狗糧,個把孤魂野鬼,自然不記得。”
嚴復生挨了罵也不惱,當他一隻手就能取人性命的時候,聽人將死之言也是一種享受,尤其是自己想聽的事兒。
胡月姬繼續說道“為奴五年,一條賤命,不如草芥。父母當年的樣子早忘了,只記的一首童謠,想家時唱上兩句。不想被一個貴人聽到,也不知道她使了個什麼法子,竟然幫我摘了罪奴的身份”
“我被懵懵懂懂的帶進了宮裡,宮女告訴我說,這就是名動天下的歌姬胡良玉”
嚴復生聽到胡良玉三個字,渾身抽動了一下。
“她帶我進了宮,把一身的技藝傳給我,自小被沒入宮中為奴為婢,整日想的儘是如何弄來一口餿飯,讓自己不被餓死。沒想到會有一人在淒風苦雨里拉自己一把,還待自己如親生女兒,傳我畢生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