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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將軍手執狼毫,在一張鋪開的軟宣上揮毫潑墨,寫的大汗淋漓,臨到最後,竟是咔嚓一聲,把狼毫筆給捏斷了。

  北疆大營有一大怪,誰都知道老將軍愛好書法,每日宣紙得用上厚厚一沓,可十幾年來硬是沒一個人看過老將軍的字帖。

  趙謹嚴好奇,剛要起身來看,之間將軍把一副新鮮出爐的大字團成一團,丟進軍帳中央的火盆里了,饒是他眼尖,也就看到一角,久經沙場之人,字裡行間中帶著凜冽,他仔細辨認,只看到三個字“為將者,”,轉瞬就沒入火苗之中。

  “你醒了,”老將軍把在火盆里搗鼓了幾下,並不抬頭,

  趙謹嚴摸了摸脹痛的腦門,忽然想起來發生了什麼。

  他當日在軍帳邊上聽說老將軍動了真氣,要把大哥給趕出去,趕忙上去求情,小雞啄米似的啃頭,腦門子嗑的鮮血直流,誰知老將軍冷冷的說了一句“趙謹嚴此次也翻了軍規,念是初犯,拉去關禁閉三日。”

  其實是怕他把腦袋給磕漏了

  誰知道趙謹嚴這孩子,平日瞧著是個冷靜謹慎的人,作起妖來更讓人糟心,居然情急之下咳出嗆出一口血來,嘴裡還念著大哥。

  嚇得周風趕緊叫了軍醫,把關禁閉的場所換成了自己起居的軍帳。

  好不容易算是醒了。

  趙謹嚴一翻身,跪在身下“老將軍,把大哥叫回來吧,要打,打斷我的腿。”

  周風把手裡的撥火棍一放,說道 “三天前就叫人送走了,這會兒早就入關了,上哪兒叫去。再說,多大的事兒就血給嗆出來了,還擱我這兒賴了三天,要把你腿打折,是打算以後占了我這個軍帳麼。”

  趙謹嚴一低頭,感覺自己沒挨打沒挨罵,居然昏了三天,算是個純正的廢物點心了。

  可大哥不一樣,他脫口而出“大哥是個將才,這麼浪蕩江湖豈不是埋沒了他。”

  周風撇了他一眼,“將才個屁。”

  “豈不聞將有五危,孤身犯險者可殺,懷貪生之心可虜,遇事急躁者可侮,自恃清高者可辱,優柔仁心者可擾。他一身的機靈都透在外面,年輕氣盛又打了幾長勝仗,都快把孤身犯險當做不二法門了,加之意氣用事,自視頗高。處處都是為將者的死穴”

  他嘆了口氣說道,轉眼間又寫了一張,丟進火盆里

  趙謹嚴瞧著火盆里的宣紙,忽然明白了什麼。

  外人看來,將軍是關外鎮北軍的一根大梁,不倒不塌。老將軍更是把這個柱子的特性發揮到極致,出了軍帳,喜怒不形於色。

  可他當年也是混過江湖的,喝過烈酒的,怎麼可能是根無悲無喜的木頭。

  只是喜怒憂怨都易動搖軍心,老將軍只能以紙筆為宣洩,寫完了還得來個毀屍滅跡。

  白髮三千丈,都是憋出來的。

  一不小心,哐當一聲,將軍抽出宣紙的當口,侯爺大印掉在地上,磕壞了一個大角,常樂候的候只剩下半個。

  這次皇帝果然賞給老將軍一個侯爺噹噹,趙謹嚴想到,名字起得也很有意思,叫常樂候。

  老將軍滿不在意的把兩塊大印撿起來,找了個牆頭一擱,

  知足者常樂麼,翻譯過來就是讓他知足。

  別以為能收復十三郡很了不起,非要一口氣爭個不世之功,這功勞給你就是你的,不給你,你也得樂呵呵的受著。

  只是密旨不會宣給天下,世人看見的是北疆大軍一路打到十三郡氣勢如虹,然後,戛然而止。

  隨後,五萬兩銀子換河山的消息終將從北疆傳到天下,數不清的污水會排山倒海般的湧來。越是清清白白,世人的髒水潑的就越盡興,少了跌宕起伏,怎麼能算是茶餘飯後的一場好戲。

  周風看了一眼趙謹嚴,說道“ 昨日南苑公公帶了密旨,這次匈奴打個八九不離十,北疆大軍可以休整一陣子,讓小將軍入京,去新建的侯府玩玩。”

  趙謹嚴打記事起就在軍營,問道“京城很好玩兒麼。”

  老將軍哼了一聲“京城沒什麼意思,京城的人都是好玩。一肚子卑劣手段,在舌尖繞幾個彎,就成了唬人的好話。讓小將軍入京玩是假,為人質是真。

  有我這個爹在關外,他最好的出路就是成一個胸無大志的紈絝子弟。稍一漏了鋒芒,就會引火燒身。”

  周風的眼中帶著少有的落寞,

  “倒不如在來使前頭做一場戲,送他去在江湖上做個浪蕩子弟,自在逍遙幾年。”

  趙謹嚴恍然大悟,違抗軍規是假,送他遠離災禍是真。

  可為什麼不告訴他,

  周豐看出了他的心思,苦笑道,“ 告訴他他還肯走麼。”他起身踱步走出帳外,趙謹嚴亦步亦趨跟在其後,

  老將軍伸手給趙謹嚴一封信,“小的去不了京城,我這個老的替他當人質去,好在這回並沒有一道急召,我提前安頓好了,匈奴一時翻不了天。

  趙謹嚴急了“老將軍剛剛還說大哥以身犯險,怎麼這兒自己也翻了糊塗。把匈奴一時不敢造次,那三年五載呢,十年八年呢。”

  老將軍笑道“小兔崽子,想的倒遠,眼下還沒安定,就想要個千秋白代。我且告訴你,就算我再披肝瀝膽,照皇帝這種干法,還沒等我百年以後,大端都不知道要到哪兒去了,亂世之中要以一人之力挽狂瀾,純屬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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