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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孫波被家僕送到學堂門口,那健仆親眼看到他進了大門,方才轉身離開。

  這座學堂不僅收富貴人家的子弟,也收平民,長孫波看著同他一塊兒進門的同學,身上穿著打補丁的麻衣,一瞧就知道家中拮据,但剛走到外院,大家換上院袍,便都俱是一樣,再看不出貧賤富貴。

  長孫波家中十分富裕,他祖上幾代經商,雖有盈有虧,但仍是積攢下不小的一筆家財,商人低賤,他的父親早就捉摸著給他延請夫子,好好讀書,然而他這等出身人家,稍有些骨氣的秀才文人便不願上門,到底請不到什麼真正肚裡有錦繡的夫子,恰逢這仁德書院開起來,父親便即刻託了人,將他送到書院裡來讀書。

  對於長孫波而言,讀書著實不算什麼幸福的事兒,他看到那些個“之乎者也”便要頭疼,即便他老爹對他寄予了極大的希望,他仍然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料,昨日裡先生布置的功課,他花了大時間大功夫,仍是背得磕磕絆絆,現在眼皮子還困得打架,卻不比學堂中那些個輕易就能背得極流暢的同學。

  然而,他仍然日日盼著來學堂,不為其他,就因學堂里會比那些個秀才開的私塾多一門課,聽聞是靖王妃隨口起的,叫“自然科學”,雖長孫波不知道什麼叫“自然”,什麼叫“科學”,但是這門課教他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看待這個世界,實在頗為新奇。

  這門課的教材從何而來許多人都不得而知,但自從開了這門課之後,卻讓這些學子們對它比對學四書五經更感興趣,這些個教授自然科學的先生一般都極其年輕,且面容清秀舉止文雅,身上帶著一股子江南的溫婉風流,極得學子的喜愛,尤其課業本就有趣,使得學子們對這方面漸漸傾注了不少心力。

  當然,他們仍然讀書,準備考朝廷的科舉,卻也開始思考,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開始想這雲、這風、這雨、這雪,又或先生說的“果子為什麼會從樹上掉下來?”“為何指南針定能指向南方?”“若是從高處丟下一輕一重一大一小兩塊石頭,到底會不會同時落地?”“為何水能滅火?”“……”

  原來他們對世界的疑惑那麼多,他們卻從未想過。

  課堂之上,先生說過一句話,聽聞是他的先生對他說的。

  “人活在世上總有很多疑問,心中先問一問‘為何如此’,若是得不到答案,便去問更淵博的人,若是他也沒有答案,那便自己去尋一個答案,這世上並沒有什麼真正的秘密,端看你是否有一雙發現真實的眼睛。”

  長孫波便是如此,他已然決定,在明年便要辭別父親,親自走出去瞧一瞧,唯有真正見過,方才會知道這世界多麼大,會明白自己不懂的東西那麼多。

  他不愛讀書,可是他卻真正渴望著探索自然的秘密。

  有些事是潛移默化的,像仁德學堂這樣的地方,謝玉在整個大晉辦了一百三十八座,她最不缺的就是錢,甚至還建了三十八所女學,有一所女學第一年只收到了三個女學生,卻不會對她產生絲毫的動搖情緒。

  “等著看吧。”她輕輕道,抬頭就看到正在淅淅瀝瀝下的小雨里,已經夾雜了雪花。

  京城,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雪。

  曾有武俠小說中雲,即便是武功再高之人,也敵不過千軍萬馬,在戰爭之中,武功的作用會弱化許多。本質上說來,這句話並沒有錯,可前提是,你先要將那武功出眾之人騙入軍陣之中,或者讓他甘願深陷千軍萬馬之中,否則的話,他一擊遠遁,你縱有千軍萬馬,又能拿他如何?

  例如一君主將,若是永久躲在軍帳正中,處在萬千兵馬的保護之中,且不眠不休,讓那些個將士也不眠不休,或能抵制這些個所謂武林高手的突襲,或將那些高手困死在軍陣之中,但這也只是理論,事實上成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但謝文博仍然一度差點兒被異族騎兵圍死,甚至為此付出了章元南的生命。在糙原之上,那些個騎兵猶如瘋了一般追了他們七天七夜,並聯絡各地對他們進行圍追堵截,悍不畏死的糙原勇士用生命來攔截他們前進的路線,即便如此,他們付出了數百勇士,也只留下了一個章元南。

  可是,謝文博他們只有十三人,一個章元南,都足以讓他悲傷痛心。

  等到他們幾乎都帶著滿身傷痕退回明州之時,異族的聯盟已經瀕臨瓦解,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謝文博成長太多,以至於魏瑾瑜見到他的瞬間,甚至一時不曾認得出來。

  “文博?”魏瑾瑜很快調整過來,親自迎了上去。

  謝文博一抬頭,也差點兒沒有認出他這位姐夫來。

  他印象中的魏瑾瑜,永遠是俊美優雅風儀出眾的,從眉眼模樣到通身的氣質,都不可能找出絲毫缺點,完美到這種程度的男人,怕是當世無雙,可是現在這個魏瑾瑜,卻著實太過陌生。

  他的眉眼鋒利,身上那種銳意幾乎要叫人忽視他的容貌,尤其是那雙眼睛,再不似是當初的清澈溫柔、含情脈脈,反倒充滿一股子他看不懂的深沉。

  謝文博或許不如謝文淵那般心思多,但絕對不笨,幾乎是頃刻之間,他就反應過來,恐怕魏瑾瑜是蓄意迷惑欺騙他們,那等溫潤如玉的模樣怕只是一層保護色!

  而發現這一點之後,謝文博的怒意立刻染上了眼角眉梢。

  他們一行人剛從塞外歸來,身上殺氣極重,那股子凶煞之氣幾乎要凝成實質,能活著歸來的十二人,哪個都是滿手滿身的血腥?

  “魏瑾瑜你!”

  魏瑾瑜並不害怕,淡淡道:“不必擔憂,我再如何迷惑他人,卻也騙不過你的姐姐。”

  謝文博愕然,“阿姐知道?”

  “即便以前不知,現在也早已知曉。”魏瑾瑜口吻里終於帶上了淡淡的憂鬱,“你們這一路北去著實辛苦,我這便著人替你們接風洗塵。”

  謝文博仍然有些猶疑,卻並不知道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魏瑾瑜怎會在這臨近邊城的明州。

  但他們一行人著實疲憊,便暫且丟下這個問題,到魏瑾瑜準備的下塌處好好洗了個澡,又換上乾淨的衣衫,將這些時間根本無心打理鬚髮都整理乾淨,之後便是好好睡上一覺——

  這一睡,足足睡了十個時辰,足以用昏睡來形容,等到一覺醒來,神清氣慡的感覺仿佛重獲新生。

  “謝少爺,我家王爺請您後院相見。”下仆前來相請的時候,謝文博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但是心中疑惑並未解開。

  “前面帶路。”

  “是。”

  謝文博倒不是沒想過魏瑾瑜變化如此之大,會否會對他們有加害之心,但是他家阿姐親自來訊,讓他們退往明州城的,並言明可來找魏瑾瑜,謝文博相信的不是魏瑾瑜,而是謝玉。

  而此時後院相見,他更是不擔心,本來謝文博便是這個世界武功僅次於謝玉之人,玉不琢不成器,這次糙原之行,於他武功的助益不可估量,足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當真正強大到一定境界,陰謀詭計又算得了什麼?

  此時乃是深夜,若是尋常人,怕早已安眠,因此萬籟俱靜,天空一彎孤月,卻也顯得淒清。

  天氣極冷,夜風呼嘯,這後院涼亭著實不是什麼好地方,但謝文博內功深厚,倒是不覺得那刺骨的寒風有多磨人,只那下仆裹緊了棉襖,只覺得這風猶如刀子一般,割得人生疼。

  魏瑾瑜坐在亭中,自斟自飲,卻不是那等自得其樂的姿態,反倒很顯出幾分孤寂。

  “你來啦。”他看到謝文博過來,微微一笑。

  謝文博在他對面的石頭椅子上坐下,“什麼事,說吧。”

  魏瑾瑜並未露出愁容,但那眉宇之間的霜雪之色,和眼中深濃得化不開的憂鬱,仍透出一股子令人心軟的氣質,這人長得好,當真是有優勢的。

  “喝酒嗎?”

  “嗯。”

  他們在漠北糙原,即便是陸蕎也常常喝酒,不是因為想喝酒,而是為了取暖,是以倒是人人練出了一副好酒量,要知道,那塞外的酒,可是要比中原的烈多了。

  誰知謝文博將那酒液送入口中,一股子辛辣之意讓他忍不住嗆咳起來。

  “是我阿姐給的酒?”他邊咳邊問。

  塞外的酒再烈,也比不過玉陽十二塢產的烈酒,這等經過蒸餾提純的酒,哪裡是這時代的烈酒可比的。

  “對。”魏瑾瑜道。

  “到底什麼事?”謝文博嘆了口氣,“我可不想大半夜的陪你在這裡喝酒談心。”

  魏瑾瑜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文博,我只是……有事相求。”

  “何事?”

  “若是惹你阿姐生氣了,該如何讓她消氣?”

  謝文博:“……”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總覺得,惹阿姐生氣,是件太慘烈的事兒,他和文淵自八歲之後,就再也沒惹阿姐生氣過了。

  “你惹我阿姐生氣了?”

  “嗯。”

  “你完了。”謝文博同情道。

  魏瑾瑜:“……”

  要不要這麼直接?qaq

  ☆、第55章 特殊禮物

  魏瑾瑜請謝文博來當然不是為了悲春傷秋,也不是只為了問一問怎樣回去討謝玉的歡心,事實上謝玉留在他身上的鞭痕似乎深深浸入他的骨髓之中,那種疼痛、麻癢與對身體的刺激都殘留在他的感官里,讓他每每回想都有一種異常詭異的感覺。

  北方戰事一了,他定然是要回京城的,哪怕謝玉待他再如何不好,他也不準備離開她的身邊。

  因此儘管謝文博沒能給他答案,他也就一笑岔開了話題。

  這回談及的就是戰事了。

  令謝文博感到驚訝的是,他原以為只是長得好的魏瑾瑜,原來當真是胸中有丘壑的人物。

  最開始的時候,他和謝文淵就不喜歡魏瑾瑜,究其原因也很簡單,在他們的心中,根本就沒有人能配得上謝玉,即便魏瑾瑜長得這般好看也是一樣的,當然,即便是到現在,他仍然這樣覺得。

  只是驚異於魏瑾瑜比他想像中要好一些。

  這會兒的魏瑾瑜外披上好的狐裘袍子,黑髮如墨烏簪古樸,一股子雍容典雅的氣息撲面而來,當他言之有物的時候,愈加顯得風度上佳令人心折。

  若是長相平凡的人物,怕是要用七八分的才華,方能引人注目,而長相上本就足夠出眾的,只需有四五分本事,就會為人讚嘆,如今足有十分長相的魏瑾瑜,表現出八九分的才華,自然很是叫人信服,這也是先靖王留下的人手皆願意跟隨他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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