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法印沾身,道光一閃,瞬間便結成了一道黑色鎖|鏈鎖在青籬兩手手腕之間。
暮千崖使的這一道法印叫做「捆仙索」,是定天宗的基本法術之一,門中弟子入門之後基本都要學習。
是一道專門用來對付修士的法訣。
被捆仙索鎖住的修士會被封印全身所有的修為,會變得與凡人無異。
捆仙索的外在表現形式便是青籬腕間的這一道黑色鎖鏈,這鎖鏈由修士靈力結成,修為比施術者低的修士被捆仙索鎖住之後是無法掙脫這鎖鏈的。
修為一被封印,青籬的隱身術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男人的身形便瞬間顯現了出來。
青籬這院落四季如春。
頭頂的古樹年歲已久,生得枝繁葉茂、枝丫橫生,將這一方小小天地襯得綠意盎然。
此時是午後,陽光正好。
明亮的日光從嫩綠的樹葉縫隙間落下,在地面以及斜斜在樹下的人身上投射下一片斑斕的印記。
站在樹下的男人穿著一身艷紅色的法衣華服,衣擺衣袖間紋路精巧細緻,腰間纏著赤玄相間的腰帶,將他的身形愈發襯托的筆直挺拔、如松如竹。
男人一頭墨發被玉冠仔細束起,劍眉下的一雙眼睛正抬眼朝他看來,有陽光落在他的眼裡,光華流轉,竟是說不出的風華過人。
青籬斜倚著樹幹,他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腕間封印著自己修為的黑色鎖鏈一樣。
他甚至還低頭慢條斯理、動作優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青籬抬眼看向暮千崖,在一地的樹影下慢吞吞地開口道:「師尊。」
語氣輕柔,一如經年。
他的唇邊甚至還帶著點溫柔的笑意。
只可惜,那一雙看過來的眼裡,分明滿是血色殺意。
暮千崖站在房屋門前,一時竟完全楞在了那裡。
有微風吹來,吹起樹下落葉,也將屋內掛在牆壁上的畫吹地颯颯作響。
若青籬在屋內,一定能認出這幅畫。
畫中唯一男子,一身藍衣色近天色,正手持玄鐵劍,側倚樹幹而笑。
眉眼溫柔含笑,笑容澄澈清潤。
萬千風華落紙上,一筆一划情意深重。
那畫中之人,卻分明是青籬。
他在樹下看過來,眉眼彎彎,一雙眼裡的親昵笑意清晰地隔著時光仍能感受得到。
那滿地的樹影斑斕,倒與此刻分明如出一轍。
時光流轉,百年而已,舊物仍在,故人卻已完全變了舊年模樣。
曾經,五百年前,修真界中所有人都知道,暮千崖有一個極為心愛的徒弟。
他把他從凡人界帶回來,日日細心照料、精心教養。
他為他尋來最適合他的心法法術,為他求來最契合的法物寶劍。
暮千崖將青籬當做自己心尖尖上的那塊肉般疼寵。
常年不問世事、無心無情的劍修,開始學會了何為心疼。
他捨不得他苦,捨不得他痛,捨不得他累。
他為他鋪設好一切,為他擋住所有可能的危險,為他尋來所有他可能感興趣的東西。
青籬偶爾受一點傷,可能他自己還沒覺得怎樣,暮千崖卻已經覺得心疼得入骨。
他是他所有柔情所系。
不敢求,不舍求,不忍求。
後來……
暮千崖的眼前又出現了五百年前持劍峰的那場大火。
藍衣的劍修渾身是血,他腕間鎖著副黑色鎖鏈。
那把暮千崖親自尋來贈與的玄鐵劍已經被折成兩段,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
四周都是烈火和鮮血,灼得人渾身疼痛。
不遠處似乎有人在哭泣或者怒罵,但暮千崖並不能聽清。
他只看到眼前青籬那對血紅的眼睛,他的眼裡倒映著自己猙獰的面容。
藍衣劍修掙脫不得,咳嗽時帶出唇邊一縷縷的鮮血。
青籬伸出手,手中緊緊握著暮千崖的劍,用力將劍身一點點得刺|進自己的胸膛。
「師尊,你殺了我吧。」藍衣劍修抬眼看向壓在自己身|上的白衣劍修,語氣幾乎是平靜的,「你殺了我吧,徒兒求您了。讓我留下……這最後一點尊嚴。」
「殺了我,您也能得到您想要的。」
當年的持劍峰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回到洗劍峰上的沈千雪呆呆地坐在石桌旁,思緒卻不由得回到了五百年前。
持劍峰上的一千多名弟子,確實不是青籬殺的。
卻也確實是因為青籬而死的。
五百年前,青籬是青家後人的消息不知怎麼就在修真界流傳了出來。
人心最當不得考驗,修真界那些個名門正派、開山老祖知道了這個消息,竟是一起圍上了持劍峰,想要捉了青籬殺了煉藥。
那時正逢暮千崖閉關修煉、正在緊要關頭,那些大佬們阻隔了持劍峰與其他五峰,定天宗的其他人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峰中只有持劍峰的一千零五名弟子。
持劍峰的峰中弟子與青籬感情極好,他們為了護住青籬,戰至最後一刻也不曾後退。
可一峰的弟子即使一起加起來,也不是那些開山老祖們的對手。
那日持劍峰上的鮮血幾乎將山門都染紅了。
大佬們殺光了一峰的弟子,幾乎殺紅了眼,卻怎麼也找不到被峰中弟子藏起來的青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