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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止川的腳步頓了頓,許久卻笑了笑道:「可他還活著。」
謝景同還活著,就說明在他眼裡,現在的情況並沒有糟糕到要讓他想用死來停止的地步。
陸施然這次許久沒有說話,直到顧止川快要走出她的視線,身後才又再次傳來陸施然的聲音,很輕。
她說:「顧止川,你可別後悔。」
這次顧止川連腳步都沒有停。
後悔?
顧止川在心中想,他怎會後悔?
有些人不折了他的傲骨,他就不會乖乖地停在他的身邊。
顧止川回到包廂的時候,包廂里只有謝景同一個人。
現在滿包廂都是空位了,他卻仍沒有坐。
謝景同跪在地上,一手捂著自己的胸口,一手扣在桌沿上,正撕心裂肺地咳著。
顧止川看到謝景同那隻抓在桌子邊沿上的手,用力到指間都是泛白的。
謝景同捂著自己的胸口,剛才顧止川餵了他不少東西,酒、食物都有,那些東西都精美異常,味道想必也不錯。
在末世里,都是能引得人紅了眼、拼命去爭搶的東西。
可謝景同卻沒有嘗到任何美味的感覺。
或者說,他根本嘗不到味道。
他只覺得,那些那咽下去的東西,在進入他食道的時候給他的感覺與硫|酸無異。
就像是誰在他胸中燒了一把火,將他的胸口灼燒得疼痛異常,同時也將他的尊嚴一併燒毀。
整場晚餐他都只是在機械性地接受顧止川的投餵。
他感覺到顧止川的手正握在他的腰間,顧止川顯然沒想要遮掩什麼,捏玩他腰間肌膚的動作做得光明正大,偶爾還會低頭在他耳邊夸兩句「景同身子真軟,哪裡都軟」。
顧止川的語氣那麼愉悅含笑,就像每一個在戲弄懷裡無權無勢、無法反抗的玩物的人上人一樣。
也是,他自然該是愉悅的,將從前旗鼓相當的對家捏在手裡肆意把玩的感覺,一定很好吧?
謝景同不想回頭去看周圍人的目光或表情。
在眾人都離去後,他一個人留在包廂里,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滑到地面上,幾乎無法自抑地劇烈得乾咳起來。
顧止川也不拉起他,就這麼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咳。
待謝景同的動靜漸漸停了下來,顧止川才彎下腰,伸出手慢慢地將謝景同的頭抬起。
謝景同的眼尾一片嫣紅,眼眶也是紅的。
顧止川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他上挑的眼尾,說話的聲音里竟然是帶著笑的:「哭了?」
謝景同沒有回答他。
沒有,他顯然不會再哭。
顧止川也不等著他回答,他帶著他回了顧家別墅。
林嫂還在一樓等著他們。
顧止川卻沒有停留,徑直拉著謝景同到了二樓,直接回了房間。
顧止川將門關好,轉身看了謝景同一眼,開始伸手解自己的衣服。
謝景同的手指在那一刻似是痙攣般地抽搐了一下,隨即卻是仍安安靜靜地垂下眼帘。
絲毫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
與昨天晚上完全不一樣。
謝景同一直安靜地垂著眼,直到顧止川伸出手去觸|碰他,他才終於抬起眼。
謝景同伸出手抓住顧止川的手,顧止川只覺得謝景同此刻的手冷得像冰。
謝景同輕聲道:「……還有藥嗎?」
顧止川動作頓了頓。
他盯著謝景同看了半晌,才終於一笑。
男人殘忍地、不留餘地地將謝景同慢慢地壓倒床面上,俯下身盯著他的眼睛。
「我還是更喜歡景同清醒的樣子。」顧止川道,「你總要習慣的。」
謝景同就慢慢地、慢慢地閉上了眼。
*****
林嫂常會想起謝景同從前的樣子。
在她每日清晨為顧止川收拾一屋子的狼藉的時候。
謝家掌權人從前性子冷。
那時與他智多近妖一起被人提起最多的,就是他那種冷情到近乎目下無塵的性子。
謝家家主何等的身份,想攀他這枝高枝的人自然從來沒有缺過。
各式美人想方設法地創造各種機會與他偶遇,那媚眼送的,直恨不得當場就把自己直接送上謝景同的床。
可謝景同卻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們任何一個哪怕一眼。
謝景同永遠都那樣,高高在上、冷情冷意,好像世界上除了他手中的商業資料,沒有任何一樣東西值得他多流連哪怕一秒。
謝景同那時年紀還小,眉眼稚嫩溫怯,溫柔好看地像是水一樣,一見就能引得人心湖蕩漾。
可當他抬眼看你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這人確實是溫柔如水的,可他的水是千年寒潭的水,冷得徹骨,寒得驚心。
千年寒潭的水裡,容不下任何活物。
那時圈子裡都在說,謝景同這人怕是真的薄情冷性,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永遠都只有別人仰望他、為他付出的份,絕沒有他為別人付出一點的可能。
他是天上的神仙,是王座上的帝王,不會為任何人垂下他高傲的眉眼。
林嫂想到這些的時候,她正坐在一樓的客廳里,聽著樓上房間傳來的陣陣隱晦而曖昧的聲響。
她在樓下坐了許久,才終於等到顧止川打開房門,離開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