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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最後一幅是「月」。

  畫中人是燕雪風。畫中男子藍色華服,墨發玉冠。他背後是一面灰底黛瓦的牆,他正靠牆而坐,姿勢放鬆。男子身邊腳下是一片延綿的綠色,其上還點綴的點點月白的小花,一片春意盎然。

  「月」這幅畫,是三幅畫中唯一如此生氣勃勃的畫。

  畫中似是深夜,一輪明月高懸天空,將這小小角落照得分外明亮。藍衣男子正靠坐在牆邊休息,眼眸半睜,唇角卻是正勾起。

  他的藍色華服有些凌亂,墨發也有幾縷散在肩上,更顯得其瀟灑不羈。

  男子身後的牆上還開著一扇窗,從窗中一景向內看去,只見一片紅綃苧蘿,裊裊薰香,惹人聯想。

  草書的「月」字下亦題著一行字,卻是——「黃昏庭院柳啼鴉,記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平心而論,三幅畫畫得都很傳神,也都很成功。

  但在李延進來之前,燕雪風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那副「月」上。

  他目光長長久久地停留在畫著自己的畫作上,讓望鄉都有些奇怪,忍不住開口:「谷主……?」

  青籬的眼眸終於動了動,他垂下眼,意義不明地笑了笑:「無事。」

  李延走進了才發現燕雪風竟是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站在地上,當即一皺眉:「怎麼現在就下了床了?還穿這麼少?!怎麼也不看著點洛王?!」

  後半句話卻是明顯對著屋裡的宮女太監們說的。

  宮女太監們聽了這話,忙跪了一地。

  燕雪風卻是擺了擺手:「太醫也說了淤血都吐出來了就沒事了,多動動還有助於康復,皇兄不用擔心。」

  吉祥早已十分機靈地取了件外衣遞給李延,李延伸手給燕雪風披上:「那得也注意著點。此處又是外殿,站在這免不了要受風。」

  燕雪風也不反駁他,見李延執意要讓自己回內殿休息,便也裹緊了外衣,乖乖地抬腿走向了內殿。

  李延也跟著往裡走,臨走前卻是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有意無意的從那幅「月」上略過,停了數秒,接著卻是腳步不頓地走進了內間。

  內殿早有伶俐的宮女準備好了果盤糕點,知道洛王體弱剛醒,竟還溫了一壺蒙頂上清峰茶。這蒙頂茶本就已經是極名貴的茶種了,性子又溫和,最是適宜體弱的人用來溫養身子。而其中最名貴的當屬上清峰蒙頂茶。上清峰七株茶據說是在民間傳說中有「甘露普惠妙濟大師」之稱的吳理真手植,素來有「仙茶」之稱。

  這茶年年進貢來的也就幾小盅,哪怕是李延自己一年也喝不了幾壺。現在宮女竟用來給燕雪風泡茶用,想必是李延早先就吩咐過的。

  其他人若是得了這般好茶,想必早已感動地跪地謝恩了。

  燕雪風卻是顯得沒多高興。男子低頭喝了一口,卻是皺了皺眉,語氣無奈地道:「皇兄做什麼在臣弟身上浪費這茶。臣弟向來只愛喝酒,這茶再好也嘗不出個所以然來,還不如給臣弟準備一壺酒,也不用太好,普通的女兒紅就行。」

  李延在他面前坐下,坐下後先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才開口:「你身子未愈,不可飲酒。」

  燕雪風笑:「皇兄如今怎麼這般說話,從前臣弟要酒喝,皇兄可是從來不會拒絕的。慣常會往臣弟府上送的烈酒也許久不送了,莫非……皇兄是心疼了?」

  李延執杯的手頓了頓,許久後才開口:「不過是區區幾壇酒,怎會心疼。罷了。」

  李延說著伸手招了招,吩咐宮女下去取一壺酒上來:「就一壺,你身子未愈,不可多喝。」

  宮女拿著酒壺上來,燕雪風伸手接過,倒了一杯嘗了卻發現竟是一壺藥酒。

  「……」燕雪風表情無奈,卻到底沒得寸進尺地再說什麼,只乖乖地抱著酒壺一杯一杯地慢慢喝,極為珍視的樣子。

  李延並沒有搶他的酒喝,仍坐著喝他的茶。

  面前桌上擺著一壺清茶、一壺溫酒,分明該是格格不入的,然也許是室內溫暖的緣故,茶香與酒香蒸騰縈繞,恍惚間竟分外和諧,只讓人覺滿室生香。

  李延也覺得有些恍惚。

  其實他與燕雪風自小相識,但相伴這麼久,卻似乎從未像現在這般安安靜靜地、對坐著飲茶喝酒。以往兩人的見面總是充滿了偽裝與演戲。

  燕雪風表面上對他依賴親近,但私底下想必總是時刻提防著;而他雖表面上對他寵愛非常,但私下裡其實對這個弟弟沒有一點感情。

  他們每次的碰面都是一場競技,誰能演得好、等得久、謀得准,誰便能是最後的贏家。

  像如此這般的……卻是從來沒有。

  不,也許此刻放鬆的也只有他一個。

  燕雪風他……沒準仍正想著要如何計謀對付他呢。

  李延知道自己現在這心理很危險。

  他不該這麼對燕雪風放鬆警惕。

  這很危險。

  因為燕雪風很危險。

  這個男人是一頭隱藏埋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狼,他時刻緊盯著他,一旦他露出任何破綻,便會撲上來咬斷他的咽喉,將他的血、他的肉一點不剩地吃進肚裡。

  近來母后跟他說的話又迴響在耳邊。

  燕雪風很危險,他們是敵人,他只會想殺了他。

  所以他也只該想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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