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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就傳來關門聲。

  跑腿費才20元,那麼遠的地方,一來一往連油費都不夠。

  結婚以後,我越來越清晰地懂得,他是一個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對一個人很好很寵,但是,所有的感情他都放在心裡,不喜歡甜言蜜語。

  這和被很多人譽為風流的他,最不符合的一點。

  對他認定的人,他會付出所有的好,不計較回報的寵。

  他的感情,很真,只是深藏在心裡。

  那天第二日,他請人把車子送到洗車店,整整洗了二天,厭惡的程度,幾乎想換車。

  到現在,我都懷疑,那晚,他是如何有能耐,將熱騰騰的豬髒粉帶回家。

  ……

  懷孕第五個月,孩子有了胎動,他會驚訝。

  於是,更加瘋狂的折磨蜜果。

  他說,這是望子成龍。

  蜜果哭了,我這個做媽的,第一次見到兒子示弱。

  ……

  懷孕第七個月,他和所有爸爸一樣,學習怎麼數胎動。

  他常常一驚一乍地要送我去醫院,因為和書上一對照,胎動不是過多就是過少。

  唉,真想提醒他,我就是醫生。

  ……

  懷孕第八個月,他已經讓我教他怎麼給孩子打尿布。

  我終於知道,這世界上也有他學不會的東西。

  成為學習對象的蜜果,又哭。

  ……

  懷孕第九個月,我提早有了臨盆跡象,被緊急送到醫院。

  我們的蜜糖出生了。

  我對不起孩子,對不起孩子將來脆弱的心理。

  因為,居然還是一個男BB,一個叫蜜糖的兒子。

  所以,B超檢查不是萬能的,和當年的急症醫生一樣,也有失誤的地方。

  都是獨生子女的我們,二胎後已經沒有計劃生育指標,所以,他生個女娃娃的夢想破碎,可以找塊土地一邊抹淚一邊去埋掉那件粉紅公主裙了。

  被折磨已久的蜜果,“哈哈哈”冷笑三聲來示幸災樂禍,在他戾氣的眼神一眯下,閃在孟媽媽身後。

  現在,蜜果很怕很怕爸爸。

  ……

  蜜果很討厭很討厭他,這一點,我從不懷疑。

  直到七歲那年,蜜果卻在小學一年級的一個作文課題“我最崇拜的人”時,錯字連篇地寫道:我最崇拜的人是爸爸,只要他叫我坐的事情,我不敢不從……

  ……

  蜜果八歲,蜜糖在逐漸長大,這個孩子繼承了他所有的俊美,還有,我的好脾氣。

  蜜糖二歲,很喜歡甜膩膩的東西,比如,蛋糕。

  於是,常常見到他一口蜜糖一口,他好象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又開始漸漸愛上布丁蛋糕。

  一個性子溫和、漂亮到讓人愛不釋手的娃娃,實在無法讓人不愛。

  他對蜜糖的好,對蜜糖的寵,簡直已經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讓蜜果嫉妒不已。

  於是,蜜果開始學著懂事,開始學著討他的歡心,每天“爸爸、爸爸”屁股後面叫個不停。

  “乖!”他摸摸蜜果的頭,然後一見到蜜糖向他搖擺不停地走來,他眉開眼笑:

  “寶貝,爸爸在這裡。”

  蜜糖撲到他懷裡。

  “寶貝,好愛你!”

  唉,等了幾乎十個春秋,終於等來一句“寶貝,好愛你”,但是,卻並不是對我說的。

  他口裡的寶貝,不是我。

  我和蜜果一樣,瞪眼、嫉妒。

  很遺憾,這個叫丈夫的男人,還是從來不懂對我說“我愛你”這三個字眼。

  但是,現在的我,已經能肯定,他愛著藍芹愛著孩子們。

  番三:吳佳玫——高以賢,你幸福嗎?

  (一)

  看著遺體慢慢的升棺。

  整個喪禮都以天主教的儀式舉行大殮,唱詩班的合唱讓一座又一座的墓碑有著寧靜肅穆、催人淚下的感覺。

  這片墓地埋葬著一具又一具平凡又不屈的靈魂,他們在這裡安息,藍天籠罩著一片綠色,他們矗立在各種樣式的墓碑中間,矗立在平凡的男女老幼中間,共享這一片藍天綠地。

  我緩緩上前,將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放在棺蓋上。

  裡面躺著的這個孩子,才19歲而已。

  年輕到根本還沒有機會懂得什麼叫愛情,但是,他會紅著一張靦腆英挺的臉,說:

  “佳玫姐姐,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天使。”

  “佳玫姐姐,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天使。”

  天使?這孩子真單純,如果我是天使的話,會拯救他們的靈魂,而不是看著他們一個又一個為了生存將自己交給魔鬼。

  而我這個他口中的天使,愛的名牌包包,愛的華麗跑車,全部是他們亡命換來的利益。

  “見到高以賢了嗎?”我問著一臉肅穆的約姆。

  對方搖頭。

  但是,我們都知道,他會來。

  因為,高以賢重情、重義。

  但是,這樣的人,並不適合存活在這個圈子裡。

  半年前,我親眼見到高以賢沉默地抱著夥伴的屍體,無論約姆喊了多少聲,他都不願意鬆手。

  “如果可以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懷裡的兄弟,就不用死。

  “高以賢,讓他入土為安吧。”我輕輕拭去他眼角的眼淚。

  這個男人,從來不示弱。

  但是,我知道,這一年裡,他很苦很苦。

  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離開,不知道下一個輪到的是不是自己,所以,他從不和任何人聯繫,包括最好的朋友最愛的親人。

  所有人,對他的感情都淡了,離開的那一天,朋友、親人們自然不會哀傷。

  他這樣以為。

  “他來了。”約姆提醒我。

  我回過頭,看呆眼。

  高以賢居然穿著一條長度及膝的方格呢裙,裙子用皮質寬腰帶系牢,方格背心和一件花呢夾克,修長的腿上更穿著一雙長筒針織厚襪,他的肩上還斜披一條花格呢毯,用卡子在左肩處卡住。

  非常荒唐非常荒唐的穿著。

  如果在平時,我一定指著他狂笑出聲。

  但是,現在,我笑不出來,因為他臉上的表情。

  “高以賢和辛特魯那孩子約好,誰先死,誰就在對方的葬禮上穿著蘇格蘭裙子,讓幸運待在天堂上的人取笑留下的人,有多糗多可悲。”

  高以賢,也將一朵玫瑰花慎重地放在棺蓋上。

  “高以賢,你會幸福嗎?”幸福結束以後,我忍不住問他。

  如果、如果他說他不幸福……我、我也許會、也許會……

  但是,他搖搖頭,“我的債務還有多少?”他問我,他只關心的問題。

  “還有一點。”我模糊其詞。

  “所以,我不能休息也不能就這樣‘安息’。”他的神情很淡。

  他不能死,沒有給父親和弟弟留下一大筆錢以前,他必須好好的。

  我知道,這一年裡,他一直是這樣活過來的。

  好幾次死裡逃生的兜兜轉轉。

  我不忍。

  每一次,幫他接到任務的時候,都很想很想問一句:“高以賢,放棄好不好?”

  這一次更忍不住想吐出口鬱結在胸口兩個多月的秘密:高以賢,你有兒子了。

  小波找過我好幾次,讓我代為傳達,他甚至說,吳佳玫如果你真正了解過阿賢那個人就會明白,親人對他來說有多重要,你不能讓他錯過為人父親的每一個過程。

  “高以賢,藍芹有兒子了。”而我,卻這樣說。

  他的神情,明顯一僵。

  然後,他出現一種表情,那種表情,近似麻木。

  不懂的人,也許以為,他早就不介意,只有我明白,對一個早就對生活不抗爭、對命運全盤無條件接受的人來說,這種麻木代表什麼。

  我知道,我很殘忍。

  “傅隊長還包下了明珠酒店的三樓大廳,給孩子擺了滿月酒,他很愛那個孩子和藍芹。”我沒有在撒謊,只是在誤導。

  果然,他變得越發的沉默,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幸福,就好。

  曾經,他這樣說。

  這句話,包含著多少割痛成全。

  藍芹曾發瘋一樣找他,藍芹孤零零生下他的兒子。

  看著這兩個人的心房都血流成河,我無動於衷。

  他們都不是我,我只知道,我也會痛。

  一種,求之不得的痛。

  “高以賢,有沒有一種患難見真情的感覺?”我輕笑,將長發壓在他的肩頭,故意貶低那個女人。

  沒想到,他站了起來,淡淡避開我。

  再次,無止境的難堪,漫上我的心頭。

  “我們都過去了。”他的聲音淡,他的表情更淡。

  再多的患難,也沒有“真情”。

  對於愛情,他是一個固執到了極點的男人。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也找不回來。

  時光,能讓任何東西,都成為過去。

  “如果住在我心頭的人,我不會捨得與她共患難。”他漫步,離開。

  只留下,怔住的我。

  原來,是因為捨不得啊。

  捨不得為難,捨不得她跟著他吃苦,才會選擇離開。

  心房,如被蟲噬。

  我冷笑。

  我清楚,有一天,靠著“時光”這個並肩戰友,藍芹也會和我一樣,成為他的過去。

  生活中,這是誰也敵不過的現實。

  所以,我咬牙,殘忍。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無論是我,還是藍芹。

  ……

  (二)

  三個月以後,我懷上了身孕。

  小波孬得慌成一片。

  因為,這個孩子他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為什麼不再去等?

  那晚,對小波抹開迷人的笑容時,我知道,我放棄了。

  如果十年八年,能等到高以賢,我會耐心等待。

  可惜,我不得不認清事實。

  就算我為他耗盡所有青春,他也不肯回眸多看一眼我這道風景。

  女人青春有限,這樣固執的男人,我等不起、賭不起。

  那為什麼是小波?老實說,象小波一樣有錢的富家公子,我身邊也有幾個,樣貌風度上更勝他一籌。

  我還得忍受對方得知一夜情玩出“人命”時,那種驚嚇到痴呆的蠢樣,還得忍受:“不……不是戴套了嗎?”笨蛋,一點也沒想過,一個女人存心設計你的話,保險套能帶給你保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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