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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走進了婚紗店。

  潔白浪漫的櫥窗里,擺著一套套美麗而雪白的婚紗,元熙對這些沒興趣,也表示不會挑,所以自己坐在客戶席上,一邊喝茶玩手機。

  向尹和雪奈韓菁菁三人在貴賓間內挑婚紗,這裡有成千上萬套神聖的白色婚紗,三人各據一方,挑選著自己眼中覺得漂亮的婚紗,明亮的燈光下,韓菁菁輕輕撫摸一套修身的長尾婚紗,神情低柔。

  向尹默默看著,微笑,「看得這麼入神?菁菁,想試下嗎?」

  韓菁菁這才驚覺有人站在自己身後,搖了搖頭,道:「沒有呢,就是覺得蠻好看的。」

  「喜歡就試一下呀,沒關係的。」

  「不試了。」她輕輕把婚紗放下,眼底划過一絲黯然。

  向尹走過去,挽住她的手,與她一起轉入了另一條婚紗衣架,長長的通道,放眼望去,滿室的白色。

  韓菁菁望著頭頂的燈光,問道:「小尹,你還沒挑到適合的嗎?」

  向尹微微搖頭,「感覺都不是我想找的風格,對了菁菁,你今天怎麼突然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韓菁菁沒說話,沉吟片刻,才試探道:「小尹,你還記得高澤嗎?」

  向尹扭過頭來。

  靜靜地望著韓菁菁,語氣冷淡,「菁菁,你不會是來幫高澤當說客的吧?」

  韓菁菁眼眸暗淡,「你都猜到了?」

  「我聽雪奈說,你是高澤的老婆,你是什麼情況?為什麼要幫他來勸說我呢?難道你老公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你還秉支持的態度嗎?」

  韓菁菁一頓,心中微痛。

  然後她低下頭去,不讓向尹看到她眼中複雜的情歌。

  「我和他……我們只是親人。」韓菁菁的聲音緩慢,這句話里,不知道承載了多少無奈。

  向尹錯愕,定定地望著韓菁菁,仿佛是不可置信,凝眉道:「你們是形婚?」

  「不是。」韓菁菁再度搖頭,眼眸黑得讓人心驚,「我是說,他不喜歡我。如果,他喜歡我,有對喜歡你的十分之一,我也不至於這樣踐踏自己的自尊了,小尹,自從聽了你的婚事,他就不吃不喝,現在人在醫院,他想見你,所以婆婆來請求我,讓我勸你去開導開導他……」

  向尹許久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她才沉默望她,眼睛漆黑如寒潭,「菁菁,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你能把你的故事告訴我嗎?」

  「我哪有什麼故事啊?」韓菁菁逞強微笑,眼珠亮亮的,明顯眼眶紅了。

  「告訴我吧,我想知道,你是為什麼嫁給高澤的,你又是為什麼願意忍受他的花心的?」

  韓菁菁站在燈光下。

  唇色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小尹,有些人是天生身不由己的。」

  「嗯?」

  「小尹,你知不知道有一種鳥沒有腳的?他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飛來飛去,飛累了就在風裡睡覺,一輩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他死的時候。」韓菁菁望著向尹的臉,漸漸地,她陷入了自己的年少記憶……

  那種鳥,指的就是高澤。

  她還記得。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下雨天。

  那天的雨格美麗,煙雨濛濛,將整個小鄉村罩在一片詩情畫意中,十六歲的韓菁菁,剛放寒假,在屋檐下剝玉米粒。

  就在這個時候。

  一輛豪車開入鄉村小路。

  村里人淳樸,平時都不關房門。

  韓菁菁家裡也不例外,她一邊剝玉米,一邊從木柴門內看出來,就見一輛從未見過的,閃閃發亮的長型轎車停在門外,那輛轎車很漂亮,韓菁菁至今都記得那一日的場景,因為她始終忘不去,那個如畫少年。

  煙雨濛濛。

  車門打開。

  一個鼻青臉腫的少年從車上被拽下來。

  那個少年很白,被兩個保鏢死死鎖在手裡,眼裡的煞氣與銳氣擋都擋不住,「你們放開我,我要打死那個狐狸精!賤女人!居然敢陷害我媽,你們放開我,老子打不死你……」

  韓菁菁是純良的鄉里人,不知道屋外發生了什麼事,就放下手裡的玉米出去看一看,路邊全是看熱鬧的鄉里鄰居,他們或黑或矮,迷茫地看著少年怒罵保鏢的一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少爺,我們只是按老爺的吩咐行事,你不要怪我們。」

  兩個保鏢無情地把他扯進一間破屋子裡,這是高澤他爸對他的流放,因為他在宴會上,將一瓶酒砸在高世軍的情婦頭上,那情婦當場昏迷,高世軍震怒,揚言要將高澤流放。

  於是他被抓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跟高家一個退休的傭人住在一起。

  高澤被兩個保鏢扔在黃土院裡,甚至沒有給他一分錢,一件衣服,就那麼冷冰冰地開著車離開了。

  直到夕陽西下,高澤還在黃土院子裡罵罵咧咧,「去你媽的,別被我逮到機會回去,否則老子殺你全家,死狐狸精,什麼不好當去當狐狸精……」

  韓菁菁站在門外聽了很久,沒有走進去,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高澤,一個與她天壤地別的富貴公子,他就那麼一直躺在黃土院子裡,罵到聲音嘶啞。

  第二天,韓菁菁不放心他,還特意在早飯之後,去隔壁看了一眼,果然那個少年還在,他倔強地躺在黃土裡,臉色蒼白地沉默著。

  很顯然,他著涼了。

  老傭人站他身邊勸他起來,他不肯,低聲嚷嚷:「就讓我死了算了,反正所有人都不要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老爺並沒有不要你啊。」

  「他那叫要我嗎?為了一個情婦打我媽,媽的,混蛋,我要殺了他!」他紅著眼睛,倔強而賭氣。

  老傭人潸然淚下,「少爺,別苦了自己,地上寒,你快起來吧。」

  「我不起來,我就在這裡,餓死冷死算了。」

  韓菁菁在門外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想,他大概是個被父母忽視的孩子吧,乖張叛逆。

  下午,高澤還是不起來,躺在黃土院子裡,一心求死。

  老傭人沒辦法,只好去請村裡的村長過來開導他,頃刻間,高澤身邊圍滿黝黑熱情村民們,那些個愛熱鬧的婦女們,圍著他嘰嘰喳喳的講道理。

  「孩子啊,不要那麼傷心了,你現在最重要是學習啊,只有學習好了,你才能改變命運啊。」

  「孩子,你的條件那麼好可要珍惜啊,這是上天對你的恩賜,不要動不動就想著死,你看看我們,這就是不會讀書的下場啊,你可要振作起來。」

  「你可不能這樣啊,孩子,要是我家的瓜娃子敢這樣,我把他捆起來打,生命是父母給的,你不能這樣糟蹋自己,不然你就是愧對父母。」

  「你長得那麼好看,為什麼要尋死呢?快起來,不要任性。」

  這些村民們過得都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生活,對他們來說,高澤有那麼好的家事,那麼好的學習環境,這已經是父母對他最好的教育和陪伴了。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高澤的心目中,錢遠遠沒有父親的陪伴重要,尤其是母親日夜以淚洗面,而父親小三一個換過一個,導致高家陷進了一種極其駭人的冷暴力環境中。

  每個月,父親大概回來一兩次,而那一兩次里,母親一定會拿著報紙上的花邊新聞和他吵架,然後兩人大聲吵架,各種杯杯盤盤落地粉碎,接著父親甩門而去,母親掩面失聲哭泣。

  高澤每天活在這樣的世界裡,心態越來越壓抑,越來越扭曲。

  鄉民們對著他不斷勸說,而他冷冰冰地翻過身去,權當沒有聽見,讓他們自己說個夠。

  大概說了一個小時候,高澤還是不肯起來,村長怕他真出事,讓村里幾個大漢把他扛到屋子裡去,他奮力掙扎,聲音嘶啞,「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要生要死管你們什麼事!放開我啊!混蛋……」

  但他還是被強行扛進屋裡,臉色難看地躺在炕上,屋內燃著柴火,所有村民都不敢離去,寸步不離地在屋裡守著他,村長坐在人群中央,七十二歲的高齡,衣著樸素,白髮蒼蒼。

  老傭人給高澤倒水,他沒接,把自己的臉悶在被子裡,不聽不聞。

  村長嘆了口氣,站起身,嶙峋的身子慢慢走到高澤跟前,掀開了他的被窩,坐在床頭處。

  「別掀我被子!」高澤不願接觸這群人,把被窩重新蓋上,臉都悶紅了也不願出來,他寧願死也不要聽這群人說話,煩都煩死了。

  「孩子啊……」村長的聲音慈祥,見高澤沒有答話,他又喊了一句,「孩子。」

  高澤還是不搭理他。

  村長重重嘆了口氣,「孩子啊,你如果有什麼傷心事,那就告訴爺爺我吧。」

  高澤沒有回話。

  村長又說:「天下沒有哪個父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嘴上不講,但心裡一定是疼的,你今天要死了,你讓你的爸爸媽媽怎麼辦?你知道嗎?我們這裡這麼多人,每個人家裡都有小孩子,為了讓孩子們過上更好的生活,我們每天都要到田野里農作,今日因為你的事情,這些阿姨叔叔都放下了手裡的工作來這裡勸說你,就算你心裡不開心,你也要表示對叔叔阿姨們的感謝吧?他們都是因為你,一天沒有去勞作的人,怕你想不開,還從家裡帶了肉和雞蛋來哄你,要知道,我們這裡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頓肉,叔叔們給你肉,那是真心關心你,知道嗎?」

  高澤在被窩裡久久沒有答話。

  很久以後,他才探出頭來,那雙風流韻致的眼眸,流動著隱隱的憐憫。

  老村長立刻說:「孩子,不要在難過了好不好?你爸爸媽媽若是不愛你,爺爺愛你,你在這裡要是住得不開心,那你就去爺爺那裡住,爺爺給你煎肉吃,好不好?」

  高澤望著他。

  輕輕點頭,「我沒有難過了,你們回去吧,肉我不要,給你吃吧爺爺,我只想靜一靜。」

  「可你已經餓了很久了,就算要靜一靜,也得先吃一點東西啊。」村長接過老傭人手裡的杯子,把水遞給他,「喝點水吧孩子,爺爺叫人去給你做幾個菜,菁菁,去家裡拿幾個雞蛋過去。」

  韓菁菁此時就站在角落裡,聽到自家爺爺說了這麼一句話,飛快地應了一聲,跑回家裡去拿雞蛋。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韓菁菁從很小開始就會做飯了,家裡的爸爸媽媽很少回來,他們跟弟弟妹妹在城裡住,留下韓菁菁在村里照顧爺爺,爺爺雖然是村長,但也是那種沒有任何油水可貪的村長,可能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家分的豬肉會大塊一點,但除此之外,沒任何特權。

  韓菁菁跑回家裡,從一籃鮮雞蛋里挑出幾個,又跑了回來,拿著村民們帶來的肉,鑽進廚房裡去給高澤炒肉吃。

  ------題外話------

  鄉村生活,簡單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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