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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元秀拍了拍劉伯的肩膀:“您老不要擔心,我去看看。”

  讓下人扶著老邁的傷心老人,何元秀才向後院疾步走去。剛剛走到江城的房前,何元秀便感到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伸手在門板上敲了兩下,才發現門上面覆著一層白色的冰霜,被手指刮出兩道印記。

  “小兔公子,是我,何元秀,我進來了。”何元秀說著,也不等兔兒神回答,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眼前的景象讓何元秀微微驚呆了片刻,他這才明白過來門外的寒氣和冰霜是從何而來。

  明明還是溫熱的季節,這整個房間中卻已完全是冰天雪地。房內所有的擺設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白霜,床上更是被一大塊透明堅硬的冰塊整個包裹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冰棺,將江城的身體整個冰凍在了冰塊中央。

  那一抹粉色的身影此時正趴在白雪掩蓋的桌面上,無力的癱軟在桌邊,似乎已經陷入昏迷。

  何元秀急忙過去把兔兒神扶起來,觸手的冰冷讓他心中一緊。大哥已經走了,如果自己連他深愛的小兔公子都照顧不好,如何對得起三人歃血對月而立的誓言。

  兔兒神在何元秀的懷裡悠悠轉醒,微微睜開的雙眼在那張蒼白的臉龐上顯得更加黑亮,卻帶著深深的疲憊。

  “二當家,你不要擔心,我沒事。”兔兒神勉強地直起身子,走向床邊,隔著冰塊看著裡面的江城。

  兔兒神看得略微有些發痴起來。寒冰之下的那張臉龐俊美鮮活如斯,原來這個站沒站相睡沒睡相的家夥平靜著的模樣竟然如此有威嚴。

  兔兒神修長的指尖在冰面上輕輕滑動,一邊輕聲道:“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之前不讓你們進來,因為我要造這樣一座冰室。我已在這座房子的四周下了結界,只要你們好好守著,冰就不會融化,江城的身體就會完好無損。二當家,我現在要離開幾日,你幫我守好江城的身體,一定不能讓任何人碰他。”

  何元秀不忍再聽下去,皺著眉尖開口勸道:“小兔公子,大哥他……已經走了,你便讓他入土為安吧。他泉下有知,若知道你如此思念傷身,一定會心痛不已的。”

  兔兒神失去血色的唇角邊微微一挑,彎出好看的弧度:“他當然會心痛,他怎麽能不心痛。”

  何元秀聽著兔兒神漫無邊際的兩句低語,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麽,卻見兔兒神身邊升起溫潤的光芒,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瞬間便消失不見了。

  何元秀急忙撲到床邊,卻只撲散了幾顆淡淡的微光。

  他看著冰下江城安靜睡著一般的臉,咬著牙想了片刻,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走到門外集合院裡的家丁奴僕,安排眾人守護好這一座冰室。

  作家的話:黃泉路三途河彼岸花三生石忘川河奈何橋孟婆湯,這些名字都很美,古人真是比今人浪漫許多

  45 汝真的要回去,曜華?!

  45

  三途河的沿岸,彼岸花開得如血絢爛,江城兩眼無神地一路走來,花叢中突然漸次出現一抹抹俏麗的粉色身影,一閃而過,在花叢中倏忽閃現。

  黑白無常望著花叢之中的那些幻影,白無常不由一笑道:”想不到這個男人倒是個痴情種子,他這一生就只記得這美人麽。”

  ”放心不下之事,無法忘懷之人,才會在這彼岸花里綻放。可再是放心不下再是忘懷不了,也只能隨著花朵凋零消失,除了讓你我二人看過一場又一場世間無奈的悲哀,又有何用呢。”

  白無常的話音剛落,離他最近的一抹幻像突然猛地期身而來,一張薄唇緊咬的蒼白面龐忽然到了近前。

  ”是你……”

  白無常還在愣怔時,黑無常猛地衝上前來,雙手中幻化出一支鋒利的長槍,將白無常拉到身後,向那抹人影刺去。

  ”等等一一”

  白無常來不及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抹粉色身影勉強挨下這一擊,如同落葉一般歪歪斜斜地飄遠落地。

  白無常攔住欲下殺手的黑無常,無奈道:”你看清楚他是誰。”

  ”不管是誰,擅闖黃泉路者死。”黑無常面無表情地道。

  白無常瞪了這模範公差一眼,身影飄然來到兔兒神的面前,將兔兒神扶了起來。

  ”天保,你怎麽會在這裡?”

  兔兒神捂著胸口,一手抓住白無常的手腕,咬了咬唇懇求道:”白大人,天保有一事相求。”

  他看向江城的魂魄,泫然欲泣道:”此人對我至關重要,可不可以把他的魂魄還給我?!”

  白無常微微一怔:”原來他所想之人竟是你麽。”

  黑無常站在不遠處一手抱槍,用冰冷的聲音道:”黃泉之路有來無回,他腳後已無路,如何回去。”

  ”白,求求你……”兔兒神望向白無常,因法力過度消耗我蒼白面龐上幾乎卑微地低聲道。

  白無常輕嘆道:”黑說的沒錯,這是六道的法則,我們無能為力。”

  白無常不忍地看著兔兒神黑白分明我雙眼中蒙上絕望的神色。他鬆開抓著白無常的手,踉蹌地走向江城。

  白無常拉住欲阻攔的黑無常,無奈地看著兔兒神虛弱的身影。

  ”天保,你前世就是死於情之一字,為何又要陷進去。”

  兔兒神聽而不聞,走到了江城的身邊,面對著那半透明的魂體卻猶豫著不敢碰觸。

  ”江城,我來接你了,跟我回去好不好。”兔兒神小心地攬住江城的脖子,像平日裡所做的那樣,江城總是會答應他的無理要求。

  可是現在,冷冰冰的江城卻毫無回應,連一眼也未看他。

  兔兒神於傷心之外卻生出一絲怨怒。雖然他知道這不是江城的錯,六道輪迴天地法則,誰也無法違抗。可是他卻就是接受不了,江城對他的寵溺早讓他習慣了對江城的任性。

  ”你不是說不忘我的嗎?!為什麽現在連看也不看我一眼?!江城,我們回去好不好……”

  江城的身體微動,卻又歸於平靜,無神的雙眼看著兔兒神,兔兒神的淚水布滿毫無血色的面頰。江城卻又像什麽都沒有入眼,面色冰冷而平靜。

  黑無常走上前來,不顧白無常的阻攔,一把將兔兒神拉開,面無表情地道:“兔兒神,你即便身為鬼仙,也無權過問凡人輪迴之事。白,繼續趕路,不要誤了時辰。”

  白無常上前扶住一身虛弱的兔兒神,無奈道:“黑向來鐵面無私,天保,請你原諒他的無禮。我們真的要繼續趕路了,否則誤了他輪迴的時辰,受苦的人只能是他。”

  兔兒神淚眼朦朧中只能看到江城的身影,只是江城卻依舊沒有向他投來哪怕一個關懷的眼神。

  原來被江城忘卻是如此的痛苦,他要如何承受百年一次的陰陽兩隔?!

  “白,可以不讓他喝夢婆湯嗎?”兔兒神無助地拉住白無常的手,淚眼婆娑,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這樣他再出世的時候也不會忘記我對不對?!”

  白無常不忍地皺起眉尖,咬了咬薄唇道:“天保,你不要如此。神仙與凡人相戀本就有違天條,你既然愛他,就不要讓他再違反陰陽輪迴之道了。否則,不但他要受嚴刑懲罰,連你也會遭殃。”

  兔兒神張了張嘴,卻又死死地咬住雙唇。白無常不是嚇唬他,他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如果真的驚擾天界,降下神罰,江城一屆凡人精魂,只怕立時就要煙消雲散,再也不存在這天地之間了。

  這樣的可能,只是在划過腦海的一瞬間都會刺起一蓬尖銳的疼痛,令他幾欲窒息,兔兒神絕不願冒這哪怕一絲一毫的風險。

  “好,好。”兔兒神點著頭,像是要說服自己,抬起衣袖擦乾眼淚,卻又有淚水從眼眶中滑落,沾濕蒼白的臉頰,細嫩的肌膚被淚水刺得生疼,“上天准許我受他這一世的深愛,我就已經萬分感恩了。我不該再有其他過分的要求。我會等著他,等他輪迴轉世,再去找他。”

  白無常握了握他的手道:“你能這樣想就好了。天保你不用擔心,我會看顧他,待他轉世之後,我會給你帶去消息,助你找到他。”

  “謝謝你,白。”兔兒神還想再說什麽,白無常卻已經被等得不耐的黑無常拉走。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帶著江城無知無覺的魂魄繼續走在繁花擁簇的黃泉路上。

  兔兒神死死地咬住手掌,紅腫的眼眶努力地睜著,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一步步地遠離他,走上這不歸之路,再也不會回到他的身邊。兔兒神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再一次跟上去搶奪他。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沈重,即便張大了嘴巴也像是無法呼吸。原來傷心至極的時候真的會讓肉身也損毀,兔兒神捂著越來越疼的胸口,模糊的視線依舊看著那抹離他遠去的背影,雙唇微微地動著,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江城,我好難過,我好難受,你看不到嗎?江城,再看我一眼吧,你一定會心疼的,你一定會回來的……

  渾身的力氣仿佛一絲一絲被抽取一空,兔兒神虛弱地晃了兩下,猛然栽倒在冰冷的冥間之路上。

  只是他看不到,白無常和黑無常也看不到,在江城那五感俱斷的魂魄之外,卻還有一絲神識封錮在凡間與冥間之外。

  江城一直走在那看不到盡頭的昏黃道路上,前路沒有終點,身後沒有退處,連傳說中該有的冥間使者也不見一個。江城漸漸地失去了耐心,變得急躁起來。

  他獨自一人在這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兔兒現在怎麽樣了。他晚一刻回去,兔兒就要多傷心一分,江城光是想到這樣的事就心疼難忍。兔兒是他心尖的寶貝,連碰一根指頭都覺得疼,他怎能容忍讓兔兒受到這樣的傷害。

  “來人啊!!!有沒有人啊!!!”江城忍無可忍地高聲大喊起來,在這晦暗曖昧的空間裡,連聲音都變得不干不脆,令他生煩。

  “隨便哪一路天仙鬼神,來一個會說話的好不好!!!你們有什麽手段趕緊使出來,大爺我要儘早回去,你們聽到沒有!!!”

  仿佛哪一個詞語觸動了這一片渾濁世界的結界,一道看不見卻能夠清楚地感覺得到的波紋緩慢而莊重地在這一片天地之間傳播開去。江城有些疑惑地四處轉身,尋找著一些他也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他只是模糊地感覺到,那必是與他息息相關有著重大關聯的東西。

  “汝──真的要‘回去’?”腦海中猛然有一道莊嚴而古老的聲音炸響開來,江城忍不住抱住頭,難以承受地單膝跪地,目瞪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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