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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

  要走了?何翩翩眼神飄忽了一下。

  “你在東廠等我。”

  “……好。”

  蓮豈輕輕舒了口氣,轉身揮來東衡,在東南西北的侍奉下換上了月牙白的官服,繫上了御夜的披風。當他一切收拾妥當,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發覺周圍安靜得有點奇怪。

  舉目望去,何翩翩還在,只是很沒存在感,稀薄的幾乎讓人忽略了她。

  蓮豈走到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她。

  許久許久,兩個人就這麼互相望著,誰也沒有言語。

  東衡忍不住咳了一聲:“督主,太后宣召,去遲了恐落人口舌。”

  “知道了。”蓮豈黑眸眨了眨,最後看了何翩翩一眼,“乖乖等我。”

  何翩翩順從地點頭:“嗯。”

  就這樣,在這個夜幕降臨的時刻,蓮豈在何翩翩的目送下離開了東廠,黑色的車架緩緩行駛在夜幕當中,幾乎與夜融為一體。

  事實上,誰都看得出來太后和蓮豈有著不為人知的“聯繫”,這份聯繫可能是因為交易,也可能是因為感情。但真正因為什麼,只有蓮豈心裡最清楚。

  在蓮豈心中,太后只是他把玩朝野的工具,這個工具若用得好可以如虎添翼,若用不好,也可以毀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起。

  他不得不花心思去維繫他和太后之間的“聯繫”,以此來保證他的地位穩固,不受他人威脅。但他又不想因著這份聯繫而讓皇帝對他有所看法,所以他需要一個阻隔自己和太后之間流言蜚語的擋箭牌,這個牌子就是翩翩。

  何翩翩的存在,是偶然,也是必然。蓮豈謀略過人驚采絕艷,權利上更是隻手遮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幾乎可以代表皇帝處理任何事物。處在這樣一種高度上,很難有人可以明白他的寂寞和壓力,而原本就該這樣一直走下去的人生,在何翩翩出現後有了轉機。

  她不是他所見過的任何一種女人,他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形象面對她,在雙方適應彼此的過程中,他的心境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一直保持著隨時可以抽身的狀態,卻沒發現這樣的相處讓他所預料的餘生出現了紕漏。

  夜依舊是夜,處在夜中的人心思卻各有不同,蓮豈最終還是進宮了,雖然知道何翩翩不高興,但他還是選擇了去見太后。

  何翩翩獨自立在臥房門邊,仰望著滿天星空,一動不動,恍若入定。除了那偶爾被風吹起的單薄衣衫,再無可以證明她還活著的痕跡。

  “夫人,夜裡風涼,您還是回屋裡去等吧。”北晏猶豫很久,還是說出了勸慰的話。

  督主已經進宮一個時辰了,再過一個時辰花燈會就結束了,可他還是沒有回來。

  何翩翩聽著北晏的話,恍惚了一下,忽然說:“北晏,我可不可以自己去花燈會看看?”

  “……當然可以。”北晏道,“但若督主回來見不到您……”

  “你留下,我自己去,七叔回來的話,你就告訴他我很快回來。”

  “這不行。”北晏嚴詞拒絕,“督主說過,不准屬下離開夫人半步。”

  “不是還有暗衛嗎?”

  “可……”

  “我絕對不會有事的,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何翩翩雙眸定定凝視著他,眼圈紅紅的,似有淚意。

  北晏看在眼裡,忽然就心軟了,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督主為何會對夫人一次又一次妥協。

  “……好。”

  花燈會其實沒什麼看頭。

  天色已經不早了,街道兩旁已顯空曠,男男女女們回家了不少。

  何翩翩獨自走在人群里,看著兩邊明亮的燈火,忽然停住了腳步。

  在她正前方不遠處,有一群孩子在放花燈,紅色的綢燈隨著燈火亮起變得璀璨起來,孩子們歡快得笑著,肆無忌憚,無憂無慮。

  何翩翩忽然心情好了許多,她喟嘆一聲,舒了口氣。

  而另一方面,入夜的軒王府也是燈火通明。

  “王爺,何姑娘已經到了集市。”

  “一個人?”

  “一個人。”

  洛承軒側臥榻上,擺弄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忽然起身道:“更衣。”

  王府管家有些不解:“這麼晚了,王爺這是……”

  洛承軒淡淡一笑:“自然是去花燈會。”

  “可夜深風冷,王爺的身體……”

  “無妨。”

  管家沉默,看著洛承軒在侍從地伺候下更衣,猶豫良久道:“王爺,奴才很不明白,既然那何翩翩冥頑不靈,王爺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費如此多的時間?”

  洛承軒神情沒什麼變化,勾唇道:“你難道不知道女人說不要就是要麼?太容易到手的女人本王也不喜歡。”

  “……奴才愚鈍了。”

  何翩翩沒有千里眼和順風耳,自然不知道洛承軒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依舊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看著周圍閃閃爍爍的燈火,望著身旁走過的一對對男女,有一種“早上才初戀,晚上就失戀了”的感覺。

  而正當她無心再遊走下去,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剛一轉身便在人群的盡頭看見了兩個人。

  那實在是太相配的兩個人,也實在是太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兩個人。

  是蓮豈和殷飛煙。

  殷飛煙身著一件素白長裙,略施粉黛,身姿窈窕,手持一盞蓮花花燈,巧笑倩兮地望著身旁的蓮豈,紅唇輕啟,似乎在說著什麼,美麗的容貌引來不少男子的圍觀矚目。但待那些男子看到她身邊所站的蓮豈之後,又都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那不是他們可以比擬的人。

  那是個天之驕子。

  一如殷飛煙第一次見到蓮豈時那般模樣。

  天地間所有的光華似乎都被他一人獨占,他負手立在那裡,白衣蕭索,手持玉骨泠傘,眉目冷淡疏離,俊雅出塵的面容上不帶一絲表情。雖那傾國女子與他認認真真地說著什麼,可他卻充耳不聞,只是數次看向夜空,眼神複雜地望著漸晚的天色。

  然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毫無預兆地望向何翩翩的方向,接著,萬物俱靜。

  何翩翩雙唇張開,卻發不出聲音。

  她呆了許久,用唇形對他說:七叔,你說帶我來逛花燈會的。

  你是個騙子。

  大騙子。

  何翩翩決然轉身,朝著反方向疾奔而去。

  蓮豈本來疲憊不耐的雙眸瞬間睜大,他急得什麼都忘了,抬腳便去追,卻被太后隨侍的護衛攔住。

  殷飛煙精緻的五官帶著笑容,但那笑意卻非常冷:“七哥,你是不是也覺得她非常該死?如果是,那麼——請。”素手微揚,護衛退下,前路大敞,何翩翩的身影已隱約不見。

  第33章 …

  蓮豈站在原地,望著何翩翩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才收回目光看向了殷飛煙。

  這是個位高權重的女人,整個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她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嫁到天朝,打破了異國妃嬪之子不可封為太子的慣例,將她的兒子送上了帝位。

  沒有人敢小看她,也沒人敢忤逆她,包括蓮豈。

  因為曾經的他,便是借著這個女人的支持來施展他的抱負,直至坐到東廠督主的位置。

  十幾年的籌措謀劃,他從一個下屬成為了她的合作者,成為了他謀圖大業的主導者,他有了一手遮天的能力,急欲甩脫這個包袱,卻又有些力不從心。

  蓮豈失神地垂下眼睛,美麗的眼瞼微微下盼,平靜多年的心湖上泛著數不盡的漣漪。

  “現在你滿意了?”語氣生硬,是從未有過的淡漠和疏離。

  現在他已經連對她溫和說話都做不到了,曾幾何時,那個立在鳳榻之旁對她溫柔微笑的男人似乎已經不存在了。殷飛煙沒有生氣,這是她的命,她命中沒有那個福氣,遇到一個對她始終如一的男人。她只是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說法。

  “我很滿意。”她笑著,“但還不夠。”

  “你還想怎麼樣?”

  “七哥。”殷飛煙垂眸凝著手中的蓮花花燈,纖細的手指如玉般無暇,“我們相識相知十幾載,一起從末路走到巔峰,如今我卻落得個動輒得咎的下場麼?”

  蓮豈已經換下了官服。他穿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白色長衫,輕薄卻名貴,一如他的容貌,美麗卻遙不可及。

  “我想太后忘了一件事。”蓮豈淡淡陳述事實,“從始至終,太后每次要我做事之前都會拿出底牌相挾,我與太后之間的關係,從來都不過是利用和被利用,從來都不是你情我願。”

  殷飛煙手中的蓮花花燈“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護衛再次蜂擁而上。

  東衡和西策拔劍護在蓮豈身前,氣氛一觸即發。

  殷飛煙抬眸,笑吟吟地看著蓮豈,但那笑中卻有深深的傷:“你說得對,是我錯。”轉身,離開,殷飛煙走得毫無預兆,就如她宣他進宮時提出要他陪她逛花燈會一樣突然。

  蓮豈看著她落寞的背影,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唇瓣微啟,最終什麼也沒說。

  花燈會散了。

  不歡而散。

  蓮豈走遍了大半個京城,卻沒尋到何翩翩的一絲影子,他的心從未這樣不安過,即便面對再強大的對手,扛著再沉重的壓力,他也未曾如此忐忑。

  或許這就是為何他會對何翩翩另眼相看吧。

  他太寂寞了,也太謹慎了。聰明得女人會讓他覺得累,覺得無法掌控,沒有安全感。

  他不像那些王侯貴族,需要一個可以將自己照顧的妥妥噹噹,必要時還可以出謀劃策的妻子。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菟絲花一樣離開他便不能生存,一輩子都會順從乖巧地呆在他身邊的女人。

  何翩翩恰好就是這樣的女人。她怕他、敬他、畏他,離開了他便無法生存,只有跟在他身邊她的人生才最有價值,她所有的未來和過去都只有他一個人,永遠不會也不可能再有第二個男人。這樣的安全感,這樣的被需要著,令蓮豈無法遏制地沉迷其中,不願醒來。

  但似乎,也有人和他有著同樣的想法。

  從何翩翩看到蓮豈跟殷飛煙在花燈會,再到她轉身離開,洛承軒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拖著沒有痊癒的病弱身體勉強跟著她到了一片無人的小河邊,河裡還殘留著一些人所放的河燈,幽幽的光芒蔓延在風景秀麗的河邊,令人鬱悶的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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