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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寒醉被請進來的時候就聽見了他父親這句“慘絕人寰”的叫喊。

  但他依舊很從容,水藍色的錦袍得體地穿著,一把摺扇從容展開,“劍指乾坤”四個字寫在扇面上,鐵畫銀鉤。

  這男人真是囂張,何翩翩忍不住皺了皺眉,看清了暮寒醉的臉後有一瞬間怔愣。

  他們是不是在哪見過?狐疑的目光流連在暮寒醉身上,惹得暮寒醉也不由看向了她。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間何翩翩有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不過這個結論她誰也沒告訴,因為她無法確認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那個人的神態雖與她所猜測的人十分相似,本質里卻有明顯的不同。比如喝茶時的手勢,習慣性翹起的嘴角,親切的笑容,與記憶里那個喜形於色,沒有城府的蘇淮根本不同。

  何翩翩記憶里的表哥是個幾乎完美的男人,他從小便對她很好,他們青梅竹馬從小一起玩到大,她應該是可以一眼確認究竟是不是他的,但是她現在猶豫了,所以她覺得不是了。

  “在下暮寒醉,見過大人。”暮寒醉抱拳朝蓮豈行了一禮,自進來後只看了何翩翩一眼便再未看過。

  小時候曾和暮寒醉還有暮君柔有過一面之緣,那時的暮寒醉雖是少年,卻也英姿勃勃如玉俊秀,和如今的模樣幾乎不差,只是多了幾分隱忍成熟之色。

  何翩翩漸漸淡忘了自己那個不切實際的猜測,她感覺得到,暮寒醉會武功,而且不低,但表哥卻不會,並且,表哥從出生便有一股異於常人的體香,不論怎麼遮掩都遮不住,這個人身上卻沒有。何翩翩徹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

  比起蓮豈,你猜我猜大家猜這種遊戲她玩的還是不太有水準。

  蓮豈抬手恩賜般地免了暮寒醉的禮,很大方地將暮青山,林佳秋兩人擺在他面前,只除了暮君柔。

  “暮公子遠道而來,日夜兼程心急如焚,一定很勞累了。”

  七叔的想法有時候真的讓人無法理解。

  “過門是客,東衡,帶暮公子到東廠別院住下,暮莊主和林姑娘便住在東廠後府好了,也給翩翩做個伴,她寂寞很久了。”

  ……何翩翩很想插一句話,七叔,有你在我真的不寂寞。

  你一個我已經玩不過了,如今再送來倆,你這是想玩死我麼?

  霸刀山莊一家人最終還是住在了東廠,何翩翩望著天邊的雲彩,忽然覺得風雨欲來。

  自從上次因暮君柔假扮師父遭了殃後,霸刀山莊在何翩翩的心目中就有了這樣一個等式:霸刀山莊=惹是生非=誤會=犯錯=麻煩=七叔生氣=死得很慘。

  *

  洛承軒病了。

  軒王爺體弱多病,向來深居簡出,興許是最近活動量太大,折騰的有點過火,所以病倒了。

  滿朝文武都非常積極地攜著家眷前去問候,蓮豈自然也不會成為其中的異類。

  東廠的黑色車架緩緩行駛在喧鬧的街道兩旁,趕車的是東衡。

  京城的百姓自然認得出這是哪位官員的車架,都自覺地讓開了道路。

  東廠,不是他們招惹得起的。

  當今聖上年幼,後宮干政,宦官弄權,朝野混亂,東廠大太監蓮豈作威作福,名號連文武百官都聞風喪膽,更何況他們這些升斗小民。

  人民公僕做成七叔這樣,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成就吧,何翩翩若有所思地看著蓮豈。

  蓮豈緩緩抬起一雙美麗的眼睛,略顯薄情的薄唇緩緩勾了起來。

  他這是……被可憐了麼?

  督主大人有趣地想。

  其實七叔也不容易,整天算計人也是很累的。

  何翩翩憐愛地想。

  軒王府門口,東廠的車架漸漸停在絡繹的馬車之中,當何翩翩梳著婦人髻,穿著質地柔軟的絲綢長裙跟著蓮豈下了馬車後,那些本來停繞在周圍的馬車立刻消失不見了。

  看著迅速閃離的滿朝文武,何翩翩收回了自己剛才的想法。

  七叔他才不需要別人可憐。

  “呆會到了裡面,你不要說話。”蓮豈由屬下侍奉著繫上了御風的斗篷,略撇眼角睨了何翩翩一眼。

  何翩翩虔誠地點頭:“請七叔一定放心,一樣的錯誤我絕不會犯第二次。”

  東衡細心地為蓮豈撫平斗篷的褶皺,耷拉著眼皮想:你不會犯才怪。

  這句預言很快就實現了。

  在何翩翩由於緊張過渡,茶喝多了而內急之後,她畏手畏腳地退出了洛承軒和蓮豈侃侃而談地現場,朝王府的便所走去。

  而洛承軒似乎十分熱衷於與何翩翩在去便所的路上相遇。

  他白著一張俊顏,含笑等在半路。

  “你不是在和七叔說話嗎?”洛承軒=危險+麻煩=七叔生氣=死得很慘。何翩翩轉身就走。

  這廁所,她上不起。

  “翩翩為何一見本王就走?這麼多日未見,你就不想本王嗎?”洛承軒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未走遠的何翩翩聽見,他意料之中地看見何翩翩停住了腳。

  洛承軒幾步跟上去,清減了不少的身形有些搖曳:“你真的對我如此不屑?”

  哪裡哪裡,怎敢對王爺您不屑,實在是人在江湖人不由己,為了保住小命,就請王爺您遠離我吧。何翩翩轉身朝他做了一揖,一聲不吭地繼續走。

  “好,既然翩翩你如此無情,那我也不介意大聲將蓮督主引過來。”

  何翩翩又一路小跑地回到了洛承軒身邊,怒目瞪著他:“你想死也別拉著我啊。”

  洛承軒無所謂地笑笑:“你待如何?”

  她待如何?何翩翩面無表情道:“我不會殺了你。”

  “……那還真是要謝謝你,看來翩翩也不是對本王毫無情意。”

  “但我會弄殘你。”

  洛承軒浮出一絲虛假的笑意:“哦?那也無妨,既然不能跟翩翩做情人,殘與不殘對本王又有何意義?”

  “你說得對。”何翩翩第一次贊同洛承軒的話,“以我和王爺目前的關係,是既做不了情人也做不了朋友的。”

  洛承軒見似乎有轉機,頗為高興,但他還來不及開口,便聽見她接著又來一句:“不過我們還可以做好姐妹。”

  ……好姐妹?

  這就是她口中的所謂“弄殘”他的含義麼?

  洛承軒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悲哀。

  身為輔政王爺,他雖不怎麼在朝堂上出面,卻也手握錦衣衛兵權和政權,這樣的身份造就了他得天獨厚的外在條件,而他又生得面容俊雅風姿翩然,妃位空懸,想要嫁給他的女人絕不在少數。

  唯獨她何翩翩。

  她不但不止一次的拒絕他,現在更說出了要讓他……和她做好姐妹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他應該原諒她嗎?洛承軒不咸不淡地挑起了薄情的眉。

  第31章 …

  何翩翩說這些話本是想讓洛承軒知難而退,但洛承軒何等心機?他不但沒有因此而退縮,反而只沉默了一會,便興致勃勃地問了一個令她無法開口的問題。

  “那麼依翩翩所言,蓮公公豈不正是翩翩的好姐妹?”

  何翩翩聞言一怔,眉目微凝,不知想起了什麼,輕輕咬了咬唇。

  洛承軒看在眼中,淡淡追問道:“是不是?”

  一語雙關。

  何翩翩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望著洛承軒,沉默不語,她不走也不吭聲,兩人僵持不下。

  許久,可能是洛承軒覺得自己離開太久也不太好,主動放過了何翩翩:“既然翩翩現在想不到如何回答本王的問題,下次過來時再說也無妨。”

  何翩翩卻皺眉搖了搖頭:“我想你說的對。”

  她的確該好好地想一想,她和七叔究竟是什麼關係。

  洛承軒微訝,卻並未表現出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看來這丫頭還記得蓮豈是太監。

  就這樣,何翩翩和洛承軒這番雞同鴨講的對話便結束了。

  回去的時候,何翩翩故意走得很慢,想要在洛承軒之後回去,以免七叔誤會她又跑去和他見面,但當她磨蹭半晌終於回到了房裡之後,才發現洛承軒竟與她同時跨進了門。

  三個人的動作都停住了,三雙眼睛都很微妙地注視著彼此。

  這一刻,似乎連風都靜止了,安靜得恍如無人之境。

  蓮豈素手輕撫著皓腕上的木佛珠,聞著那淡淡的檀香味,唇角微微勾起,尖俏的下巴從側面看過去似乎泛著寒如刀劍的冷光:“王爺還在病中,需要多加休息,蓮某就不打擾了,告辭。”說罷,起身理了理披風。

  洛承軒跟著起身,朝他一抱拳:“哪裡,本王還要多謝蓮督主百忙之中抽空探望,他日本王痊癒,必定登門回禮。”

  “不必了。”蓮豈淡淡拒絕,“蓮某怎敢勞駕王爺‘千金之軀’親自登門道謝?私以為王爺此番病倒便是受風所致,王爺還是好生呆在王府休養才好。”

  洛承軒滿面的笑容霎時頓住,視線由蓮豈的臉轉到他的手,再從他的手轉到他的臉。

  何翩翩有些緊張,七叔這話說得也太直接了,再怎麼說洛承軒也是輔政王爺,就算不待見他也得婉轉一點啊。

  蓮豈輕描淡寫地看了何翩翩和洛承軒一眼,神情與往日的從容沒有什麼不同,但就是讓人覺得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比何翩翩認識他以來每一天都不好。

  他沉默了一會,漫聲道:“我開玩笑的。”

  洛承軒臉色稍霽,面無表情道:“蓮督主真幽默,那本王便不送了,蓮督主也要多加保重身體才是,本來年紀就不小了,操心的事情又太多,這樣很容易老的。”

  蓮豈沒有笑容地笑了笑:“不勞王爺費心,王爺請自便。”語畢,頭也不回地離開。

  何翩翩想都不想地跟上去,一路低眉斂目乖巧無比。

  洛承軒看著他們的背影,撫著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陰惻惻地笑了。

  走出王府的這段路,何翩翩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蓮豈看都沒看她一眼,腳下生風大步向前,華貴精緻的披風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曳,翩然生姿。

  直到出了王府大門,到了東廠車架之前,蓮豈才倏地轉過了身,滿面笑容親切地看著她,指著自己道:“我們是好姐妹?”

  何翩翩頓時如被雷劈中般愣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

  ……果然還是不要期待搞小動作不被七叔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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