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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翩翩,你還沒告訴七叔,你剛剛是要去做什麼?”蓮豈坐在海青色的七屏圍榻椅上,把玩著手裡的描梅紫砂茶壺,不露聲色地問道。

  秋後算帳啊,何翩翩立刻道:“七叔,人有三急……”

  “哦,是這樣?”

  何翩翩懇切地說:“是的,就是這樣!”

  蓮豈尖尖的十指挑開茶壺的蓋子,眼角彎了。死丫頭,真以為他不知道她跟蹤他麼?

  “何翩翩,你騙我。”蓮豈很受傷地看向她,雙瞳剪水,失望而沮喪。

  何翩翩哪裡受得了他這樣的眼神,結巴著辯解:“七叔,我真的沒說謊,我……”

  “你沒有說謊,你只是騙了我。”蓮豈唇無血色,眼瞼微垂,靜態狀美若謫仙。

  這有什麼區別嗎?何翩翩急得團團轉,上前扯著他的衣袖哄他:“七叔,你就別和我鬧了,重門深鎖的,就算我想怎麼樣又要怎麼出去呢?”

  “爬牆。”

  ……七叔這人格怎麼這麼不穩定呢?

  “為什麼要跑?”蓮豈的問題總是那麼一針見血。

  何翩翩蔫了,沉默良久,黯然傷神地獨自坐到了書桌邊,在桌前寫寫畫畫。

  女人的自尊心也是很脆弱的,何況還是她這種天生自卑的女人?她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表情不多,但也是很容易受傷的。

  何翩翩越想越難過,鼻子一酸,委屈的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無聲滑落,她抬起衣袖蹭了蹭,隨即餘光瞥見自己穿著的蓮豈為她選的綢緞紗裙,心尖都冒酸水了,哭得更凶了。

  蓮豈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之前也有姬妾用眼淚乞求他的寵愛,但那也是哭的梨花帶雨不失美感,從沒有人像何翩翩這樣鼻涕一把淚一把,恨不得把衣袖當成抹布用的。

  雲裡霧裡地走到她身邊,蓮豈低頭一看,宣紙上的墨跡已被眼淚浸濕,依稀可以看清幾句話:你把我當什麼,你喜歡我嗎,愛情是什麼……

  愛情是什麼?

  蓮豈苦笑著拿出絲帕擦了擦何翩翩淚水連連的臉,輕嘆道:“小小年紀,知道什麼叫愛情?”

  何翩翩鼻音很重道:“不知道什麼叫愛情,也知道你去那幹什麼。”

  蓮豈手下一頓,淡淡道:“我只是去吩咐些事,這不是回來了麼?”

  “七叔你別騙我了,每一次都這樣,不上你當了!”

  蓮豈柔和一笑,何翩翩被他風雅雋逸的笑容弄得忘記了哭泣,只聽他溫聲說:“翩翩,你覺得皇上對七叔的態度如何?”

  七叔的反she弧好大……何翩翩眨了眨眼睛,睫毛顫顫,還帶著淚珠,老老實實道:“不太好。”

  “想不想知道為什麼?”

  “不想!”

  “嗯?”他想說的事,別人就要想聽。

  “……七叔,大欺小,死的早。”

  蓮豈對此嗤之以鼻,眼神異常魅惑,閃著些何翩翩看不懂的流光,也不管她想不想聽,直接道:“翩翩不覺得太后和皇上相處的很微妙嗎?”

  這個倒是,何翩翩點點頭:“那還真是事有蹊蹺。”

  “蹊蹺在何處?”

  何翩翩被反問的無語,吶吶道:“我的意思是說這件事真的很值得懷疑,但具體的我就……”

  “沒有確切證據之前一切懷疑都不能說出口。”

  何翩翩敢怒而不敢言:“好好好,那我不說了就是了,這麼傷腦筋的事,我懶得管。”

  蓮豈淡淡道:“你現在也管不了。”

  何翩翩無語地看向他,沉默良久才不確定地說:“七叔,其實剛剛那個蒙我眼睛的人就是你吧?你這是在報復我說的那句話,對不對?”

  蓮豈優雅起身,彈了彈白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煙塵,淡淡地說了句:“夜已深,若再不睡,就早上了。”

  同床共枕。

  這四個字瞬間擠入了何翩翩不算大的腦子裡。

  “七叔,其實我也不是很困。”

  “你打算在這裡坐一晚上?”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我打坐練功就是。”前幾天晚上蓮豈都不在東廠,不知道又去忙了些什麼,她一直都是一個人睡的,如今突然被告知要和他一起睡,她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

  “翩翩是不是覺得七叔很不好?”蓮豈走了兩步,停在一架紫檀木梅花屏風前面,緩緩褪下重紗長袍,漫不經心地問。

  何翩翩正想昧著良心大肆誇獎他一遍,就聽到他又補充了一句:“說實話。”

  “真的要說實話?”何翩翩萬般不情願地問。

  “是,你儘管說,我不怪你便是。”蓮豈坐到床邊,燈火的光芒照的他面若傅粉,山眉水眼且休論,霧鬢風鬟已無價。

  “七叔當然是最好的。”真的是實話,這世上比蓮豈優秀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蓮豈驀然抬眼,聲音細了下來:“翩翩真乖,那你願不願意嫁給七叔?”

  這個好像沒得選擇吧……何翩翩茫然地看著他。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褪下中衣,蓮豈只著單薄的白色綢緞褻衣斜靠在床邊,側過來看著她的臉龐白皙無暇,眉梢輕挑,眼角勾起的弧度叫人心神俱醉。

  何翩翩忐忑地問:“還是說實話嗎?”

  “當然。”

  今晚的七叔總是怪怪的,很喜歡聽實話,何翩翩額頭冒冷汗,脊背冒涼風,取捨半晌,最終一閉眼,說出了心裡話:“當然不嫁了,在七叔身邊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

  一片寂靜無聲,何翩翩閉著眼等待著蓮豈排山倒海而來的怒氣,卻失望了。

  待她睜開眼望過去,便發現蓮豈不但沒生氣,反而唇角揚著,眸光淡淡,眼色是極其魅惑的絳色,美得令人心驚肉跳。

  “七叔,你沒事吧?”

  “沒事,我當然沒事,我能有什麼事?”蓮豈很快答道。

  可你看起來就是很有事啊,何翩翩不自覺後退幾步。

  “過來睡吧。”蓮豈往床裡邊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絲被已經掀開,一切都為她準備好了,只等著她上鉤。

  何翩翩本不敢過去,但思及七叔他是個太監啊,就算有那心也沒那力,便又安下了心,一路小跑乖巧地溜達到了床邊,輕撫著床榻上柔軟的被褥,磨磨蹭蹭地往上挪,廢了半晌勁才算躺了上去,只是仍有半個身子留在床外邊,生怕擠著蓮豈。

  蓮豈一直很有耐心地看著她緩慢的動作,瞧不出半分著急,此刻卻好似終於爆發了一樣,一把攬過她的肩,將她困在懷裡,悠悠地來了句:“翩翩該不會以為七叔會對你做什麼吧。”

  這句話,讓何翩翩本想反抗的動作全部化作了烏有。

  七叔才不會窺伺她呢!

  蓮豈曲起食指,意味深長地蹭著何翩翩下巴上的軟肉,她的背貼著他的心口,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蓮豈能明了此刻自己心中壓抑的怒火。

  ——何翩翩,你很好……

  第十章 …

  何翩翩毫無疑問的一晚上都沒睡著,凌晨時分才漸漸進入夢鄉,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她的手臂無意識地搭在身旁的位置上,感覺著那裡一片冰涼,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精神恍惚地起身,何翩翩洗漱過後便見婢女送來了溫熱的早點,依次放在桌上。

  “夫人慢用。”

  婢女躬身施禮,何翩翩還沒回過神來,只隨便點了點頭。

  “這些飯菜都是督主上朝前吩咐為夫人準備的,夫人請慢慢享用,若不合口味可以跟奴婢說,奴婢為夫人換其他菜式。”

  “七叔吩咐的?”何翩翩漸漸回了神,吶吶地問了一句。

  婢女道:“是的,夫人。”

  何翩翩緩緩掀開一頂精緻小盅的蓋子,誘人的香氣立刻撲鼻而來,小盅內的湯汁中飄蕩著淡淡的梨花,冰冷清透:“這是什麼?”

  “稟夫人,這是梨花冰瑤柱,是將梨花放入佛蚌殼內,之後置入雪藕湯內煮熟,起鍋後……”

  “好了,我知道了。”何翩翩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

  “奴婢告退。”

  幾名婢女一一躬身退下,還不忘給何翩翩關上門,房間裡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不少,照得她臉色都灰白許多。

  按理說七叔對她這麼無微不至她應該很高興的,可何翩翩就是怎麼都笑不出來,勺子在小盅里攪了半天,雖然蚌肉明如瓊瑤,湯味鮮美誘人,可她卻一口都沒吃。

  許久,何翩翩忽然目光一凜,拍桌而起。

  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發掘問題的關鍵所在!

  將飯菜往邊上一推,拿定主意的何翩翩立刻穿好衣服,鬼鬼祟祟地出了門,目的地正是昨晚跟蹤蓮豈時曾到過的嵌貝流光閣。

  但——天不遂人願。

  剛剛踏入後院地界,何翩翩便感覺迎面襲來一陣冷風,她機警地閃身避入假山石中,卻正對上了一雙男女。

  其實單看到一男一女何翩翩並不會很窘迫,但如果他們沒穿衣服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是在……偷情?何翩翩皺眉望去,場面倒也算養眼,女子媚骨纖腰,唇如胭脂,衣不蔽體地坐在男子腿上,她本來正在上下律動,見到何翩翩出現,完全呆在了原地。

  男子背對著何翩翩,身姿修長挺拔,墨色長髮中混著幾縷雪發,僅用一根細若遊絲的線牽著,搭在冰肌玉骨的寬肩窄腰上,旁若無人地攬著那女子的嬌軀。

  “什麼人!”

  這驚呼是那女子發出的,她應該是從未見過東廠里還有這號人物,竟然一時反應不過來。

  男子就比她淡定地多,他隨手拉過一旁的水藍色長衫,若無其事地起身系好,又將女子的衣裳披在她身上,這才從容不迫地轉過了身,津津有味地打量著有些發怔的何翩翩。

  “我……”何翩翩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猶豫半晌,回答了女子的問題,“我叫何翩翩。”

  “誰問你叫什麼!”女子急得眼圈發紅,扯住男子的衣袖,緊張道,“清瀾,快殺了她,不然被蓮豈知道,我們就……”

  男子抬手打斷她的話,安閒地睨著何翩翩,很有禮貌地說:“在下霧月清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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