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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去打水了。”蔣品一提了提水壺,邊說話便走進屋裡,給他倒了杯水,“喝點吧。”她的語氣低沉,聽不出喜怒。

  傅煜書略微思索地凝視著她,她看著他的眼神像在期盼他喝水,像在驚喜他醒過來,可她眼底深處卻空虛一片,只有漠然,這樣的轉變讓傅煜書不得不警覺。他年長她好幾歲,經歷的事見過的人也要多得多,這一點變化還是看得出來的。

  “好。”他不動聲色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道,“有點燙,一會再喝。”

  蔣品一聞言忙接過水杯自己喝了一口,感覺是真的很燙後立刻自責道:“都是我不好,精神不集中,都忘記是剛打的水了。”她頹然地把杯子放到桌上,沮喪地望著地面。

  傅煜書搖搖頭,聲線低沉柔和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蔣品一抬頭看他,張開嘴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隱忍良久才艱澀道:“沒什麼,你好好休息,槐園的事暫時別想了,把身體養好再說。”

  傅煜書見她不願意說,也不逼她,點頭答應她的要求,扶著床要下去:“我下去走走,躺了太久感覺很不舒服。”

  蔣品一站起來道:“你看起來氣色很不好,還是再躺躺吧,你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都在輸營養液,那東西有什麼用呢,人都瘦了一圈了。”

  傅煜書任由她扶著自己回到床上,半坐著無奈道:“牆上有萬年曆掛鍾,我昨晚醒來的時候看了看,我是昏迷了兩天,怎麼你的表現好像我昏迷了兩個月。”

  蔣品一不為所動道:“你以為要不是這次送醫院及時的話,你會這麼好運氣只昏迷兩天?兩個月都是輕的。”

  傅煜書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品一,你不要……”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蔣品一打斷了,她急切地說:“對了,我還沒告訴醫生你醒了,你先在這等我,我去找醫生。”她說完話就跑了出去,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傅煜書靠在床頭望著關閉的房門,深吸了一口氣,心裡已經隱約預想到了什麼。

  事情要比傅煜書料想的來得快,蔣品一體貼周到地照顧了他一周,等他身體活動自如很快就可以出院的時候,她向他提出了他最擔心也是最不願意聽到的請求。

  “我們分手吧。”蔣品一認真地跟他說,“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我希望我們分手以後你可以搬走,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我這段時間對你的照顧,就當是報答你為了我差點送命吧。”

  傅煜書聞言,態度叫人看不懂,沒有驚訝沒有憤怒,只有平靜。

  他目不斜視地看著蔣品一,低聲問她:“你想好了嗎?我覺得提分手這兩個字一定要非常慎重,如果你真的經過了深思熟慮要跟我分手,我沒有理由不接受,但如果你只是覺得自己拖累了我,那我必須跟你說,我不能答應你。”

  蔣品一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故作輕蔑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你看我像那樣的人嗎?”

  傅煜書仔細觀察了一下蔣品一,從她的外貌看上去,她的確是個心機深重的女孩,漂亮得世故又精明,配上她那抹輕蔑的笑簡直天衣無fèng得虛偽刻薄。

  但是,感覺是騙不了人的,她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沒變過,他所遇見的任何女人都沒有她給他的感覺乾淨真誠。

  “你不要這樣說自己。”傅煜書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道,“說什麼都可以,但不要為了達到什麼目的而妄自菲薄,那不值得。”

  蔣品一覺得自己的勇氣快要被他消磨光了,恨不得立刻撲進他懷裡把眼淚抹在他潔白的襯衫上,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那麼做,她再也不想看見他出事了。

  “傅煜書,其實你想得不錯,我的確是因為你出了事才想和你分手,但我沒你想得那麼好,我只是膽小而已。我跟你在一起,是因為你或許能幫我解開枷鎖,但我現在發現你辦不到,還很可能會因此出事,把我牽連進去,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所以我才要跟你分手。我還不想死,也不想徹底失去自由,所以請你一定要答應我的請求。”蔣品一鄭重其事道。

  傅煜書靜靜地望著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蔣品一怔住,片刻道:“很好,那省了我的麻煩,你別拒絕我。”

  傅煜書沒有言語,只是看著她,像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很久才說,“如果你真這麼想,那我可以搬走,也可以跟你分手,但這件案子我不會放手,這是我的自由,你就不要插手了。”

  蔣品一知道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她僥倖地想,吃一塹長一智,他這次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出事了,而且又不在槐園裡,要加害他的人行動起來也不方便,他應該不會再有危險了吧。

  這麼一想,她便點頭答應了:“那我先走了,你收拾好了就搬走吧,以後不見了,再見。”說罷,她迅速轉身離開,好像生怕他攔她一樣,一副拒人與千里之外的樣子。

  但其實,她心裡真正的想法是擔心自己停下腳步會再也沒有勇氣抬起來。

  傅煜書注視著蔣品一離開病房,病房的門因為她的離開而扇動了兩下,幾秒鐘後才止住,好像在提醒著他一切已經發生了。

  他仔細回想著她的話,想要分析一下她那些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可他發現自己也無法下結論。他能確定的只是,其實在感情上他根本沒有在學術上的那種自信,他無法自信得以為,那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會真的對他這個人本身死心塌地,傾盡所有。

  他能給出回應,也只是順從與幫助她。如果她說的話是假的,事情結束之後他們或許還可以重新在一起。如果她說的是真的,事情結束之後他也不會糾纏她。

  他不會恨她,只會怨恨自己沒有留住她心的能力。

  宋雲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這幾天正準備出院,他來看傅煜書時就瞧見傅煜書一個人孤零零地立在窗邊發呆,蔣品一人不在,東西也不在,配上他的表情,發生了什麼可想而知。

  “她走了?你們分手了?”宋雲走近他問。

  傅煜書沒有否認,朝他微微頷首,和他一起落座於窗邊。

  兩個人男人雙腿交疊地在陽光下喝茶,宋雲接著問他:“她的理由應該讓人很傷心吧,先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她在這個關頭離你而去,你們最後就算複合,你心裡不會有芥蒂嗎?”

  傅煜書頭也不抬地喝茶:“無所謂,在感情里沒辦法計較誰付出的多寡,追求毫無意義的公平,她開心比較重要。”

  ☆、第三十六章

  槐園的案子雖然重要,但也不至於占用傅煜書二十四小時的時間,有的東西是急不了的,他身份不在那個位置上,想要做的事就只能靠宋雲,餘下的時間,他還是要做自己的工作。

  和蔣品一分手後,傅煜書很快出了院,並且從槐園搬了出去,履行自己的承諾。蔣家斜對面那棟房子再次沒有了主人,不知下一任住戶什麼時候會搬進去。

  回到老家,傅煜書去了一趟學校,處理了一下學校的相關事宜,又把稿子前半部交給了出版社,由總編看過後再進行修改,順便商談稿費的問題。

  這樣忙忙碌碌地過著,不怎麼辛苦地就到了新年。在老家傅煜書免不得又被父母念叨,念著蔣品一過年到底來不來看他們。傅煜書想過把事情真相告訴父母,可一來他真的不想再相親,二來,他總覺得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如果他們以後再在一起,現在告訴父母他們分開了的話就會有許多麻煩。

  傅煜書的父母雖然很通情達理,可如果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這樣若即若離地對待他們的兒子,身為已經三十多歲的傅煜書的父母,他們也不會再支持他和蔣品一繼續交往。

  這個年紀,不管是傅煜書本人還是他的父母都已經耽擱不起了。

  過年了,很多地方都開始放假,蔣品一也不例外,學生們也不需要上課了,她也可以輕鬆了,但這輕鬆卻讓她的生活愈發寸步難行。

  連唯一可以用來搪塞的理由都沒有了,蔣品一就真的無法再拒絕古流琛。

  依稀知道,槐園的案子已經被申請重審了,結果大概在年後就會出來,到那時蔣品一的日子應該會好過點,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需要忙著去應付公安,就沒時間折騰她了吧。

  帶著這點絕望的期盼,蔣品一和古流琛一起出門去置辦年貨。真可笑啊,那麼不正常的人居然還要過如此正常的生活,真是讓她悲喜交加。

  坐在古流琛的車上,蔣品一覺得壓抑得不行,所以她打開了車窗,任由冷風吹進來。

  古流琛側首睨了她一眼,道:“你這麼吹風會感冒的。”

  蔣品一道:“我熱。”

  “那就關掉空調。”他說著,手上也這麼做了。

  蔣品一道:“你關了我也不關窗。”

  古流琛舒了口氣,微蹙眉頭收回視線看路,不再對她的行為做任何評價。

  兩人去超市的路上,會路過平江市話劇團。蔣品一習慣性地在車子駛過時朝那邊看了一眼,這一眼便瞧見了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車子熄了火,安靜地停在那,主人不在上面,應該是進去了。

  是傅煜書的車,他回來了?

  蔣品一緊張地雙手交握,小心翼翼地從後視鏡尋找那輛車的幾個剪影,既急切又要注意不被古流琛發現,心情糾結到了極點。

  “你在看什麼?”古流琛到底還是發現了,他從後視鏡朝後面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看見,於是接著道,“有人跟著我們嗎?”

  蔣品一忙道:“沒什麼,就是剛才路過話劇團,隨便看了幾眼。”

  她的話不是完全說謊,即便是古流琛也沒能看出什麼破綻,只多瞧了她幾眼便作罷了。

  兩人到達超市,一前一後下車,相敬如“冰”地並肩走進去,期間不管古流琛說什麼,蔣品一給的反應都很淡,對方倒也不介意,依然詢問著自己該關心的問題,買著他需要買的東西。

  路過禮品區,古流琛跟蔣品一說:“每年送你父親的都是那些禮物,你父親應該也已經吃膩了,今年我們送點別的吧?”

  蔣品一想要糾正他所說的“我們”應該是“他”和“她”,他們永遠不可能成為“我們”,可話到了她嘴邊,卻無法真的說出來。就算真的說了,也只能說“隨便”兩個字。

  古流琛勾唇笑笑,黑色大衣領子立著,襯得他膚色越發蒼白,他朝你笑時,像一座虛假的蠟像,令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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