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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慢慢舒了口氣,幸好她沒說什麼,幸好!

  羅零一悄悄握住周森的手,望向遠處。看不見頭的湄公河是金三角生成的主要原因,他們此時正準備回西雙版納,不能帶周森去看醫生。她只能在心裡祈禱,他千萬不能有事。

  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位於我國雲南省的最南邊,是世界知名的旅遊勝地。

  這個月份,江城已經正式進入秋天,西雙版納卻仍然處於溫暖的夏季。

  他們住在一間具有濃郁民族風情的傣族竹樓里,竹樓位於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分為兩層,底層擺放著雜物,周圍設有圍牆;樓上是居住的地方,需要從木樓梯上去。

  他們凌晨時分才到達,四周安靜極了,只能聽見林中動物的鳴叫聲。

  為了在警方搜索排查時不會引起周圍人的注意,程遠找來了當地人的服飾讓羅零一和周森換上。隨著時代變遷,傣族服飾已經改良得更趨向於便服,但與漢人的穿著還是有些不同。

  羅零一洗了頭,換上棉布的貼身短上衣和筒裙。裙子長及腳面,越發襯得她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她將微濕的長髮捋到肩側,端著水盆走進來,準備給周森擦身換衣服。周森睜眼看時,竟有一瞬間沒有認出她來。

  “看什麼呢? ”羅零一問了一句,關上門走到他身邊,放下水盆後撫了撫裙子蹲下。沒辦法,這裙子太窄了,行走起來不是很方便,當然也可能是她還不太習慣。

  “看你。”周森倒是回答得坦坦蕩蕩, “沒想到你穿成這樣,一點違和感都沒有,而且……”他斟酌了一下,笑得十分溫柔, “還挺好看。

  羅零一瞪了他一眼,幫他脫了外套,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剪開本就壞掉的襯衣,又用熱水浸濕毛巾,擰乾後,一點點擦拭著他身上的血跡和泥土。

  “你這人平時看著挺愛乾淨的,有時候又不修邊幅。”羅零一睨著他胳膊上的傷口,雖然用紗布包著,可她目睹了fèng傷口的整個過程,可以想像出下面是什麼樣,心似乎在絞著疼。

  看她眼睛發紅,周森勾唇笑了,曖昧地問她: “心疼了?”

  羅零一瞧著他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就生氣。他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傷成那樣又不能去醫院,萬一真的被感染了,這裡只有群江湖游醫,真不敢想像會是什麼樣子。

  她別開頭,從他腰間朝下一點點擦拭著。經過他的小腹時,周森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言語裡帶著暗示: “我只是胳膊受傷,手並沒有殘廢,下面我可以自己來。你要是再繼續下去,我恐怕就忍不住了。”

  羅零一換了乾淨毛巾浸濕,擰乾後丟到他身上,起來想走,周森笑著問:“害羞了? ”

  羅零一回過身,惡狠狠地說: “誰害羞了?誰心疼你了?自以為是! ”

  她站在躺著的周森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周森,你是不是一直都那麼自以為是?你知不知道你多大了?你已經三十五歲了,不是二十五歲!你覺得你的身體還能任你這樣折騰多少年? ”

  她居然大發雷霆,這很出乎周森的意料,卻也在意料之中。

  他慢慢坐起來,靠在床頭。竹樓里風很涼,燈光柔和,寂靜安詳,有種歲月安穩的感覺。

  “不要生氣”他溫和地說著,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身邊坐著,輕撫著她的後背,像要幫她順氣似的。可她卻渾身僵硬,只覺背如火燒。

  “我沒生氣。”只是失望、難過、沮喪,以及深深的無力。

  他不在意她說的話,這是讓她最沒辦法的事。她希望自己說的話他能放在心上,就算最後無法真正讓他改變主意,但至少可以讓他在做事之前稍微顧慮一下,少傷害自己一些。

  “沒必要因為這些難過,人這一生,早晚都會結束,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我有分寸,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他側頭望向窗外,樹林裡有些燈火。他壓低聲音說: “別出聲,有人來了!”

  果然,他剛說完話,竹樓附近就響起了腳步聲,聽起來有五六個人。看樣子不是警察,因為人是程遠帶過來的。不過他臉色不太好看,看起來有些疲憊。不過說來也正常,現在是凌晨四點多鐘,他們折騰了許久才找到這個地方。他們有地址都不容易找到,不知道地址的警察應該更難找到,所以這裡暫時應該比較安全。

  羅零一走到窗邊朝外看,瞧見了跟在程遠後面的女人。她穿著駝色的風衣,長捲髮披在肩後,踩著高跟鞋,風塵僕僕的——是林碧玉,她居然比陳兵來得還要早。

  也對,陳兵還不知道來不來,至於林碧玉……她來這裡,明面上的目的肯定是為了陳軍,但心底恐怕是為了周森。

  羅零一回眸瞪了周森一眼。周森瞧了一眼,挑挑眉說: “她來得可真快! ”

  羅零一側身面對著他,忽然抬手掐住他的脖子。他眯起眼,卻沒反抗。

  是你讓人告訴她我們在哪兒的,對吧?陳兵恐怕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在哪裡。”她說出她的猜測。其實也不算猜測,基本上是事實。

  周森隨意地解釋說: “她是個好人選。陳軍現在被扣押在雲南,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帶回江城。他很信任林碧玉,由她把這件事的責任推給陳兵,再合適不過了。”

  羅零一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沉默片刻,說: “你是不是跟她說,你想當老大? ”

  周森沒否認。有時候,不否認就是承認。

  “你肯定承諾她什麼了。以你們最近的來往方式,估計你跟她說的是,等你當了老大就跟她結婚,她還做大嫂。”羅零一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眼神,似乎有些委屈,有亮晶晶的東西在裡面打著轉。周森看著,心就跟著疼了起來。

  “零一,那些都是假的,你應該最清楚……”

  他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林碧玉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倆,挑著眉說: “看來你沒什麼事,還有力氣泡妞兒呢! ”

  羅零一後退一步,低下了頭,就像被撞破和愛人親昵的害羞小姑娘一樣,低著頭抬腳離開。

  經過林碧玉身邊時,她輕輕地打了聲招呼。對方沒理她,只是揮揮手讓她趕緊走,就跟打發小丫鬟似的,可明明她才是周森的女人!

  羅零一沒有遲疑,加快腳步離開了。她心裡好像有把刀正一刀一刀地刺進去,雖然不傷及要害,卻依然讓人痛不欲生。

  她知道周森沒說完的話是什麼——這一切都是假的,他跟林碧玉只是利益交換,為的是接下來能夠完美地瓦解陳氏集團,結束他長達十年的臥底生涯。

  只是,雖然明確地知道那不是真的,可只要一想到他們會卿卿我我,他會說那些她想都不敢想的甜言蜜語去俘獲那個女人的心,羅零一的心就好像被人拉扯著撕裂了一樣,疼得都無法繼續呼吸。

  可她什麼都不能說,說出去就是太不懂事、太任性,會被認為不適合再繼續跟在他身邊。

  一切的難過與煎熬,最終只能匯聚成飽含著痛苦的淚,她已經很久沒哭過了。

  她坐在竹樓外面的小椅子上,看著掛在樹上的燈。那燈是老式的,雖然燈光不算多麼明亮,卻還是在努力地照耀著一方土地。一盞燈尚且如此,她又怎麼能就此被打倒呢?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想要停止落淚,卻發現有些徒勞。

  她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甚至沒有什麼動作,可淚水就是不住地往下流,她倉皇地低下頭,雙臂抱膝,想讓自己冷靜一點。

  程遠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他慢慢蹲下,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道:“嫂子,你也別太難過,森哥和陳太只是在談事情……”

  程遠什麼都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就是他看見的。雖然現在林碧玉和周森單獨待在房間裡,但興許他們只是在談論如何救軍哥,不是嗎?

  “我沒事!”羅零一吸了吸鼻子,笑著解釋, “你別想太多,我就是……之前太驚險了,突然放鬆下來,就有些控制不住。”

  程遠笑笑,也沒揭穿她。他面目和善,挺有正氣,怎麼看都不像是混這種組織的人。

  “你今年多大了? ”羅零一問他。

  “二十五了。”他如實回答, “其實我很早就認識森哥了,只是跟在他身邊才三年。我父母身體都不好,沒有勞動能力,以前都是我哥供養我們一家。五年前我哥去世之後,就是森哥供養我們了。他供我讀完了大學,我大學一畢業就進入陳氏工作了。”

  “一畢業就做這個了?”羅零一忍不住在心裡道了句可惜。他還那麼年輕,卻走上了這條路。

  程遠低聲說:“我想替我哥報仇!”

  羅零一有些意外,程遠解釋說: “我哥叫程峰,是跟森哥一起進入陳氏的兄弟。五年前,我哥死在了公海! ”

  他緊握著拳,眼神中含著憤恨。羅零一遲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竹屋的窗戶前,林碧玉點了根煙,看著窗外的一幕,笑著對身邊的人說: “你看,你的小弟倒是比你跟你的妞兒更合適呢! ”

  周森沒有表情,只是說: “在這裡最好不要抽菸,容易引起火災。”

  林碧玉倒了杯水,將菸頭丟了進去。

  “現在好了。”她聳聳肩。

  周森看了她一眼: “我跟你說的事沒問題吧?”

  林碧玉雙手環胸: “沒問題是沒問題,可是周森,我怎麼覺得你是在利用我呢?”她靠近周森,盯著他的眼睛, “我怎麼覺得,你對那個妞兒比對我更上心? ”

  周森睨著窗外,淺笑著說: “怎麼會呢,她怎麼能跟你比?”

  林碧玉嗤笑一聲: “倒退十年,你和我說這話,我會信你,但現在……”她又看了一眼羅零一和程遠的背影,語氣有些傷感,“年輕就是資本。 ”

  周森靠在桌子邊說: “你想太多了。”

  林碧玉直視著他: “你就不想證明給我看嗎?這裡要麼就是你的人,要麼就是我的人。陳軍的人都被你支走了對吧?我們也沒什麼必要遮遮掩掩的,你證明給我看,證明你更在乎我。”

  這原本不該是難倒周森的問題。羅零一不是那種不顧大局的人,即便受點委屈,她也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一個人坐在夜幕中的樹林前難過,看到陪在她身邊安慰她的是程遠而不是自己,他心裡就很慚愧、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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