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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魯元流下淚來。

  她一行流淚,一行教導嬴祚,泣道:“你是皇太孫,為人做事要心定。只要你心定,任誰來引著你玩,你便都不理會了。”

  嬴祚被母親滂沱的淚震撼住了,跪坐起來,小手為母親揩淚,也哭道:“母親,您別哭了,祚兒再也不敢了……”童音哽咽道,“祚兒以後一定好好讀書,長大了爭氣……”

  太子妃魯元摟住年幼的兒子,泣道:“好祚兒。”

  太子妃魯元雖然是太子妃,但她成長於民間,秉性溫厚,並不是什麼大謀略家,她的想法樸素踏實,想著只要教導嬴祚向學、定心、爭氣,至少他就不會走了歪路。

  做父母的,尋常逃不出“護短”這一條去。

  雖然知道最好是約束自己的孩子,但是內心深處,恐怕沒有人會認為是自己的孩子天性頑皮甚至惡劣,只會覺得是環境造就,或是旁人家的壞孩子蠱惑,也即“學壞”一詞的由來。

  然而若人性本善,那麼最初的惡又從何而來呢?

  當然太子妃魯元並不相信人性本善。

  在她早年顛沛流離的民間生活中,如果說生活教會了她什麼,那就是小孩子壞起來,是叫大人都要汗毛倒立的。

  從前她帶著弟弟劉盈,那些與劉盈玩耍的鄉間孩子,轉頭就能教唆劉盈去跳井玩。

  所以如果嬴禮有意或無意得教唆嬴祚耽於玩樂、疏於學業,那麼魯元並不吃驚。

  雖然當初接嬴禮來養育時,魯元對自己許諾,要對得起陛下的信任,要好好教養這個孩子。

  然而十根手指還有短長之分,更何況是親生的孩子與丈夫小妾的孩子之間。

  太子妃魯元晨起洗漱過後,送走嬴祚與嬴嫣姐弟倆,留了來例行問安的嬴禮,微笑道:“禮兒,你的眼光好,陪母親去花園裡挑枝花再去御書房。”

  嬴禮笑道:“孩兒求之不得。”

  太子妃魯元在前,嬴禮跟隨在後。

  入了花園後,太子妃魯元讓從人都遠遠跟隨。

  嬴禮本能得感到不安,笑問道:“不知道母親要用這花來做什麼?是簪在鬢邊,還是插在帳上薰香?”

  太子妃魯元微笑道:“只放在屋子裡擺著——我喜歡鮮花的香氣。”她看似自然得問道:“學堂里的功課,還跟得上嗎?”

  她這一問,嬴禮便立時知道,昨日書房的那一場大鬧,母親都已經知曉了。

  嬴嫣和樊媛定是要把罪過往旁人身上推的,不只忽巴、拓曼,他們在書房裡的一個都逃不過。

  “兒子駑鈍,跟得有些吃力,這幾日只是習字。”嬴禮一面回答著,一面準備等太子妃問起昨日學堂大鬧之事時,把昨夜準備好的腹稿以最佳的方式講出來,既不得罪嬴嫣、樊媛,又不得罪忽巴、拓曼,還能把他自己給摘出去。

  太子妃魯元點頭,道:“勤學苦練,總有回報。”頓了頓,似乎是閒聊道:“祚兒淘氣,嫣兒脾氣火爆管束不住他,你是幾個孩子裡最懂事的,平日在學堂替我多看著祚兒點——別叫他闖禍。”

  嬴禮微微一笑,才要誇讚嬴祚,就聽太子妃魯元又道:“可別反過來引著他玩鬧。上課的時候,祚兒只許看書,你也只許看書——都不許看什麼畫。”她溫和而又公正道:“母親對你們,一視同仁。”

  嬴禮心思細膩,呆了一呆,已是明白過來。母親這是怪他引著嬴祚看畫——不,母親是怪他故意引著嬴祚看畫。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白,想要說他從未有過這等心思,想要說他去尋嬴祚是在放課時分——可是母親分明已經定了他的罪,卻又不曾分明說出來,叫他連辯白的餘地都沒有。

  嬴禮臉上騰地紅起來,像是燒了一團火。

  他忍辱仰頭望向太子妃,卻見她正遙指著園中一簇茉莉,笑道:“咱們就摘一盤茉莉花——這南越來的花兒,可真香。”就像她方才並沒有把他當成鞋底的泥巴。

  章台殿中,胡亥才見過了負責韓信起居的長史,派了太醫前去醫治。

  韓信處的摺子是日日上報的。

  只是每次裡面都是韓信的訴冤與辱罵呂雉、蒯徹等人的言語。

  在韓信看來,他是在罵呂雉、蒯徹。

  可是在胡亥看來,呂雉、蒯徹都是他擺在案上的明牌,摺子上的字字句句都是在罵他。

  摺子上沒有什麼重要的內容,此後的胡亥也就不翻開看來給自己添堵了。

  誰知韓信忽然就病了。

  見太醫離開,趙乾上前,低聲道:“陛下,昨日御書房裡的事情查清楚了……”

  宮裡的大小事務,只要胡亥想查,很難不水落石出。

  更不用提眾皇子大鬧御書房,公主伴讀侮辱拓曼這等事情,早有皇帝的耳目迅速上報了。

  胡亥聽完,壓著脾氣笑道:“孩子們嘛,就是吵吵鬧鬧感情才好。”話雖如此,他的面色卻沉下來了。

  御書房的事兒還沒著手處理,就見韓信長史出而復返。

  那長史一臉菜色,上殿來氣兒都沒喘勻,就開口顫聲道:“陛下,太醫叫小臣來傳話,說是、說是……楚王殿下恐怕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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