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太子有話要說?”胡亥留意到太子泩皺起的眉頭和猶疑的目光。

  太子泩卻也有謹慎的一面,初入預政,不願冒然與眾人衝撞,只道:“兒臣先聽諸位大人的見解。”

  胡亥點頭,不去管他。

  太子泩翻到最後,自然看到了張耳對蕭何所說的話,內心震動,“以九卿高官,也不過是推磨的奴隸——這張耳心氣眼界倒是高。”

  而胡亥後來回答蕭何的話,也記錄在卷宗最後。

  “朕以一人奉天下,而非以天下奉一人。”

  太子泩內心溢出一絲冷笑——皇帝當真虛偽到了極點!

  他環顧左右,卻見眾臣都坐在皇帝之下,一臉肅穆等待皇帝的指令。

  忽然,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湧上了太子泩的腦海。

  若父皇果真只是個虛偽小人——為什麼這些智多近妖的臣子們在他面前,都溫順如羔羊?

  太子泩坐在底下首位,仰望著高台上的皇帝,剝除了父子的身份再去看至高無上的皇帝——

  他猶記得流落民間,寄居張伯家的日子,那時候,坐在上首的男子是如何從流亡之地殺回這寶座之上的呢?

  正當盛年的男子端坐高台,眉間有淺淺的褶皺,俯視的目光卻如兩束強光,掃來便能照見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太子泩對上胡亥的目光,忽然心頭驚跳,垂下眼睛,定定神才覺出手心濕滑——竟然出汗了。

  “對張耳的處置,太子以為可算得宜?”到了最後,胡亥總是要考一考接班人的。

  太子泩起身,舔了舔發乾的唇,各種念頭左衝右突,最後卻是道:“兒臣以為……張耳封侯,歸咸陽,乃是適得其所。眾臣所擬,父皇所准,兒臣無異議。”

  第179章

  張耳最終封為恭順侯, 逃脫牢獄之災, 闔家居住於咸陽城中。

  得知這則消息,鬆了口氣的不只有張耳的妻子王氏,還有蒙南和太子妃魯元。

  作為太子泩最親近的兩個人, 他們很清楚太子對於張耳“謀反”一事的態度,生怕太子在預政上出言頂撞皇帝, 觸怒陛下。

  能平安無事結了案, 魯元與蒙南都感慶幸。

  回承乾宮的路上,太子泩忽然問蒙南道:“你與孤說心底話——你恨不恨陛下?”

  蒙南一愣, 見跟隨之人都遠遠落在後面, 便低聲道:“臣的母親只教會了臣責任與忠義,卻從來沒有教臣去恨。臣更不知該如何去恨。”

  太子泩思量著, 奇道:“人的情緒**難道不是天生的麼?”

  愛與恨,何需人教?

  迷濛秋雨中, 太子泩喃喃道:“你的母親沒有教給你恨,你便不會恨……那孤心中的恨, 又是何人種下呢?”

  蒙南只作沒聽到,低聲道:“殿下,您聽臣一句勸——這些話,從今往後都再別說出口了。”

  太子泩不耐煩道:“孤曉得——也就是跟你才說兩句。”

  蒙鹽便不再多勸。

  這段時日以來, 太子泩都是宿在二丫處, 年輕人正是新鮮之時,難免貪歡。

  可是今日入了預政,太子泩只覺心中煩亂, 倒不想見二丫的綠襖紅裙,反是走入了太子妃靜謐肅穆的宮室中。

  魯元見了他,倒是溫和親切一如從前。

  入夜,太子泩沒有走。

  魯元倒是詫異了,“殿下……?”

  太子泩道:“孤就想跟你說說話。”

  年輕的小夫妻各自一個被窩。

  魯元陪著太子泩發呆。

  半響,太子泩忽然問道:“陛下殺了你的父親,你恨陛下麼?”

  魯元大驚,好在是躺著,若是走動間聽了這話非摔了不可。

  她定定神,不答反問道:“殿下為何有此問?”

  太子泩側躺對著魯元,支起胳膊撐著腦袋,望著魯元的面容,迷惘道:“我就是不明白——我以前總覺得父皇是極可怕又極虛偽的人。可是這幾日在朝堂上所見,那些大臣侯爵倒像是真心信服、甚至是擁戴他。到底是我看錯了,還是那些大臣侯爵們太會做戲了呢?”

  魯元想了想,儘量平心靜氣問道:“殿下,你為何會覺得陛下可怕又虛偽呢?”

  這些事情早已在太子泩心中盤桓了不知多少時日。

  此刻見魯元問,太子泩屈著手指,一件一件數給枕邊人聽,“第一件,他殺了所有的兄弟姐妹,這是可怕;咸陽淪陷,他推了子嬰受死,這也是可怕;如今卻又要加封子嬰的子孫為侯爵,這是虛偽。”

  “第二件,他殺了蒙恬大將軍闔族男丁,這是可怕;待到無人可用,召回蒙鹽來,卻又極力籠絡住,這是虛偽。”

  “第三件,他送了劉螢去尚未開化的胡地和親,好比是送羊入虎口,卻還打著為了國家這樣冠冕堂皇的名頭,既可怕又虛偽。”

  太子泩談得來了精神,索性坐起來,低頭看著魯元,道:“這還是只是三個例子罷了,他做過的這種事情比比皆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怎麼能一手握著還滴血的殺人兇器,一手又往史書里寫著高尚仁義的美名。”他索性翻身起來,只穿著中衣,來回走動著道:“我就是想不明白,這些事情不只是我看到了,百官萬民都看到了的。他們怎麼就能容忍呢?又或者他們並不是在容忍,而是貨真價實覺得……覺得……”他自己似乎也覺得匪夷所思,卡殼了片刻,才艱難低聲道:“覺得他是個好皇帝。”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