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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亥初步定下了秦嘉與吳芮搭檔的陣容,在正式昭告天下之前,先與左右丞相商議。

  馮去疾強拖病體,入宮覲見,虛弱道:“陛下三思。”

  胡亥正色道:“老丞相請講。”

  馮去疾如今乾瘦得幾乎只剩了一把骨頭,咳嗽連連,斷斷續續道:“陛下,如今天下看似平定,實際危險比之七年前尤甚。臨江王豎子謀反,不足為懼。但是眾諸侯都看著吶。他們這會兒按兵不動,便是還在掂量,要看這臨江王下場如何,我大秦國力又如何。所以平臨江王叛亂,這一戰,只能贏,不能輸。一旦打輸了,立時便是諸侯蜂擁而上,大戰再臨。”

  胡亥聽得面色沉重,離座長揖道:“謝老丞相教誨。朕此前一心想著大秦來日風光,卻是忽略了眼下。”

  “陛下高瞻遠矚,走一步,看十步,非臣等所能及。”馮去疾顫巍巍道:“眼前事,正該老臣等來提醒陛下。”

  胡亥踱步,思索道:“如此一來,秦嘉與吳芮結伴,便不是最穩妥的選擇了。”

  “陛下英明。”

  胡亥嘆息道:“若要必勝,朕其實知道該派何人。”

  大秦百戰百勝的將軍,便是如今的楚王韓信。

  馮去疾白眉長垂,道:“其實此戰的重要性,不用老臣來說,陛下早已想到。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陛下是寧願冒著此戰可能輸掉的風險,也不願起用楚王韓信。老臣斗膽,敢問為何?”

  “為何?”胡亥腳步慢下來,似在自問,“韓信他……”

  韓信他攻城略地,為大秦立下汗馬功勞,離間漢齊,聯漢滅楚,未有反跡。

  未有反跡,是否也未有反心呢?

  胡亥長嘆道:“是朕錯了。論心千古無完人。”

  當初劉邦散布流言,離間胡亥與韓信,胡亥並未中計。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胡亥就完全信任韓信了。

  這實在也不能怪胡亥。

  而是韓信面對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以天下為誘餌,但凡男兒,有幾個能忍得住?

  而韓信扣留了夏臨淵與李甲兩人長達數月,更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這便是韓信動搖過的鐵證。

  就像某位領導人曾經說過的,“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胡亥雖然當時未中離間計,但是因為時移世易,因為韓信扣留使者的舉動,還是在心中存了芥蒂。

  所以到了這等可用韓信,也可用別人的時候,胡亥哪怕是冒一點風險,也還是選擇了秦嘉與吳芮。

  馮去疾看皇帝面色,便知道他自己已想明白過來,便道:“老臣虛長陛下五十歲,托賴祖宗庇佑,有三兒兩女,如今連孫子都要娶親了。別看這麼個家族,比不得陛下管理偌大的天下,可是紛繁事務,比之治理天下,也並不少頭疼。老臣長子長孫是個爭氣的,給他安排在蕭少府手下做事兒。可是二房媳婦便不樂意了,也想著給自己的兒子謀差事……”

  胡亥聽馮去疾忽然扯到他自己的家事,愣了一愣,還當是人老了,難免會返老還童,跟小孩似的,一時糊塗,要給他孫子謀個差事。雖然錯愕,胡亥看在馮去疾面子上,還是微笑聽著,心思卻已經從馮去疾口中的家事上飄遠了,想著遠在楚地的韓信,眼皮子底下搞事兒的劉邦,死不鬆口的項羽……

  誰知道馮去疾話鋒一轉,嘆道:“到了這個歲數,老臣活明白了一件事:不聾不啞不做家翁。難道老臣的三個兒子,沒有孝敬父親的心嗎?只不過他們愛子之心更甚罷了。父子如此,君臣一理。難道做臣子的,沒有忠君之心嗎?不過是他們更珍愛自己的性命罷了。這都是人之常情,若一味苛求,便難得圓滿。”

  這話說得透徹。

  而且肯說這話給皇帝聽,足見其真心。

  胡亥聽進去了,一時為誤會了馮去疾的用意而感到羞愧,懇切道:“老丞相教朕良多。”

  馮去疾久病高齡,已是體力不支,起身告退。

  胡亥扶著他送出去,又問道:“你那兩個孫子叫什麼?等底下報上來,朕都留意著。老丞相你放心……”

  “這如何敢當?”馮去疾一面推辭,一面把兩個孫子名字都給說了,一曰馮玥,一曰馮琦。

  胡亥送走了馮去疾,往回走著,忽然一樂:這馮去疾看似忠厚,卻也是只老狐狸,嘴上說著道理,不聲不響就把倆孫子的前程給鋪好了。

  能在朝堂要職屹立數十年不倒,不管是李斯還是馮去疾,哪個不是七竅玲瓏心呢?

  “難道老臣的三個兒子,沒有孝敬父親的心嗎?只不過他們愛子之心更甚罷了。”

  “難道做臣子的,沒有忠君之心嗎?不過是他們更珍愛自己的性命罷了。”

  馮去疾的話,意料之外地,一直在胡亥腦海中盤旋。

  雖然洗腦包都是說,忠君不怕死。

  可是千古歷史,真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呢?

  忽然,胡亥腳步頓住——韓信扣住使者,要求更為楚王,難道是要反叛嗎?

  不,若韓信果真要反叛,自然會縝密計劃,消除他的疑心,待時機成熟,便揮兵西進。

  他扣住使者,要求更為楚王,恰恰是他沒有反心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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