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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裡,蒯徹又拋出了他引以為傲的理論。

  “我聽說上天賜予的權力,若是不接受,反而會受到懲罰。希望您抓住時機,不要錯過。”

  這話,當初陳余拋下將印,張耳猶豫之時,蒯徹曾經說過一次。

  當時張耳聽從了蒯徹的建議,收了陳余的兵權。

  所以蒯徹這是第二次演練他的理論,比第一次更熟練,也更篤定。

  韓信全部聽完之後,面色反倒和緩了,盯著蒯徹,悠悠道:“陛下待我,恩義比海深,比山高,我怎能見利忘義、背恩忘德呢?”

  蒯徹聽著韓信口氣鬆動,雖然說著“怎麼能”,但其實已經是在等他給能堵天下人之口的理由。

  蒯徹馬上搬出他的成功案例來佐證他的理論,道:“昔日常山王張耳與成安君陳余乃是刎頸之交,倆人親密無間,天下無人能與他們相比,而最後卻自相殘殺,這是為什麼呢?這就是人心難測,欲壑難平啊!”

  蒯徹更進一步,鼓動道:“您現在對秦王忠心耿耿,秦王對您頗為倚仗,可究竟君臣有別,關係總比不過當日刎頸之交的陳余張耳。而陳余張耳所爭,不過趙地。您與秦王所爭,卻是天下。您現在認為秦王不會背棄傷害您,是危險的錯誤啊!”

  韓信垂眸沉吟。

  蒯徹唏噓長嘆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更何況您處在人臣的地位,卻有高於天下的名望,我實在為您擔心啊!盼您早做決定,圖謀天下!”

  韓信心中煩亂,輕聲道:“先生暫去休息,我要考慮一下。”

  起初韓信讓李甲、夏臨淵在後堂旁聽,給蒯徹長篇大論的機會,乃是因為他心中清清白白,毫無反叛之心。

  可是這蒯徹,可以說是秦末數一數二的辯士,跟夏臨淵不是一個層級的存在。

  等蒯徹施展開三寸不爛之舌,痛陳利害,就是鐵人的心,也會被說動。

  更何況蒯徹所說,每一條都既有理論又有事例支持。

  功高震主,兔死狗烹。

  這本來就是從古至今,大家公認的道理。

  而韓信已經四年未曾久伴胡亥身邊。

  這齊王,究竟是給他的封賞——還是防備他的反叛呢?

  韓信實在是異常聰穎的。

  譬如這李甲,果然是來跟他學兵法的,還是——陛下的眼線呢?

  這念頭一起,韓信只覺一剎那間,五臟六腑全都凍成了冰疙瘩:

  ……吾王,不信我了嗎?

  “這人好厲害的口舌。”李甲拉著夏臨淵從後堂走出來,笑道:“韓大哥別擔心,這人我們從前見過的,最會蠱惑人心,當初跟著張耳,曾經投誠過朝廷,後來又屢次背叛,是個反覆小人。”

  韓信微笑道:“不過是靠口舌吃飯的辯士罷了。”

  夏臨淵在一旁不樂意了,小聲道:“靠口舌吃飯的怎麼啦?”

  韓信微笑道:“是我說錯了話。”

  夏臨淵望著蒯徹離開的方向,“呸”了一聲,道:“他自己是小人,就以為全天下人都是小人。齊王殿下,你放心,咱們陛下絕對不會做鳥盡弓藏之事的!當初你領兵出關,陛下可是把五萬兵馬全給了你。你不知道,當時李斯和馮去疾兩位老丞相擔心極了。可是陛下堅持,說是你有忠君之心,他也有愛臣之心。”

  這話若是平時說來,韓信多半會感動一番。

  可是此刻韓信起了疑心,夏臨淵越是這樣說,他越發覺得倆人是奉了陛下之命前來約束他的。

  不知怎得,韓信覺得心中不舒服起來。

  從前君臣之間,一片赤誠;如今卻多了點什麼,又少了點什麼。

  其實這橫亘在君臣之間的,就是權力。

  四年前的韓信,一心想要證明自己,一心想要報答胡亥的恩情。

  可是四年後的韓信,已經是天下響噹噹的人物,雄踞齊地,橫分楚漢,一力保大秦。

  當手中有了權力,要如何慧心未泯,不去患得患失呢?

  永葆初心,真的有人能做到嗎?

  這是屬於韓信的人生課題。

  要想勘破,旁人是幫不上忙的,唯有靠他自己。

  次日,蒯徹又來勸說,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您心裡既然明白了道理,但是卻不敢做出決斷、付諸行動,這將會成為一切的禍端啊!猶豫的猛虎,尚且比不得果敢的毒蠍。您萬萬不要自誤啊!”

  韓信道:“我深受秦王大恩,不願背叛於他。現在秦王的使者就在我帳中,先生如果再說這種話,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讓秦王的使者把您綁送咸陽。如果您摒棄這罪惡的念頭,留下來在我帳中做謀士,我將奉您坐上賓。”

  蒯徹流淚道:“請准許我離開,等您被秦王背棄、失去性命之時,我會攜帶水酒去江邊祭奠您。”

  對於蒯徹這種辯士來說,流淚也好,高歌也罷,都是他動搖人心的手段。

  他雖然說著要離去,可是就連離去的說辭,仍是為了說服韓信自立。

  韓信派人護送蒯徹離開。

  夏臨淵對李甲道:“怎麼就讓他走了?難道韓信真的……”

  李甲垂眸輕聲道:“這蒯徹字字句句都是為了齊王殿下好。若是因此丟了性命,從今往後,還有誰敢為齊王殿下著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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