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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關鍵還是輿論引導,在胡亥的指導下,在夏臨淵與叔孫通的不斷努力下,當然也是在天下大勢的幫助下,黔首們普遍開始比較——
“秦始皇在的時候,雖然要服徭役,可是至少能活命;雖然要交賦稅,可是至少能吃飽飯。”
“可是現在呢?”
“從前說秦朝是暴秦,可是現在還不如秦朝那會了——走在路上就被拉了壯丁,做了兵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哎呀,真是懷念先帝在的時候啊,那時候誰敢偷東西呢?誰敢欺男霸女呢?可是現在——村里十室九空,剩下一戶孤兒寡母,根本活不了,活不了啊!”
“嗐,一朝不如一朝,一朝不如一朝啊!”
當民眾的怨憤達到了頂點,叔孫通與夏臨淵適時引導輿論。
“聽說秦二世只是失蹤了,說不定還活著呢……”
“據說秦始皇就是去海外做了神仙。要是他老人家還在,我們哪裡會像現在這樣背井離鄉……”
“嗐,要是大秦還在就好了……”
在這種情況下,劉邦被項羽擊敗,死了十萬士卒,為了反擊,讓盧綰從關中巴蜀等地徵兵運糧,等於是給已經堆滿的木柴上澆了油。
這種時候,劉邦已經顧不上維護剛入關中時,秋毫無犯的形象了。
一時間關中巴蜀等地,徵兵之猛,甚於虎狼。
凡是有辦法的黔首,都紛紛南逃,正撞上從江州出發的胡亥。
胡亥瞅準時機,於是年五月,在江州起事,亮出了他大秦皇帝秦二世的身份。
以在江州經營的幾千人馬為根基,胡亥一路北上收兵。
巴蜀關中本就是秦之故地,有了秦亡後的慘痛經歷,又有項羽入關後屠城之恨,秦地黔首紛紛響應。
既然總要被抓去當兵的,為什麼要做外來劉邦的兵,不做自己大秦的兵呢?
不管胡亥是真秦二世,還是假秦二世,秦地黔首們願意相信有這麼一個人,能幫助他們雪恥,能讓他們過上安定的生活。
自古以來,我國百姓就是最安分的——只要還能吃上飯,他們就絕對不會造反。
而在此時秦地黔首看來,他們眼中的安定生活——只要能像秦始皇在時那樣就足夠了。
他們甚至不奢望減輕賦稅,更不奢望罷除徭役。
消息的傳播需要時間。
胡亥打了個時間差,等他舉起大秦旗幟,率領收集的五萬人馬占據關中之時,劉邦正在魏地與魏王豹死磕,而項羽正在趕往滎陽準備生擒劉邦的路上。
有韓信用兵,有秦地故土之利,有民心所向,胡亥奇襲了劉邦的都城櫟陽,擒獲漢王太子劉盈與漢王后呂雉,復歸於咸陽。
咸陽,這座大秦的都城,如今只剩了黧黑的城牆。
曾經巍峨的六國宮殿,只剩了斷壁殘垣。
遍野瓦礫,荒草萋萋,叫人不忍猝看。
胡亥想起剛來的時候,帶著尉阿撩等人,每日逛宮殿的場景,不覺愴然。當時不覺,可是現在回想,此地的建築便是此地的歷史。
六國宮殿,便是他父皇打天下的歷史。
旁人雖然也悲痛,但到底如今重新歸來了,還能撐得住,縱然眼含淚光,也半是傷痛半是激動。
獨有李婧不同。她是愛木工,愛建造到發痴的。
她撫著黧黑的城牆緩緩走入咸陽,至於燒得半殘的咸陽宮門前時,再忍不住,生死看淡的人,竟然撫著焦黑的宮門,哇哇大哭。
哭聲催人心肝。
便是最溫柔體貼的劉瑩,此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解勸。
倒是李斯在旁,老而彌堅,更有看透世情的睿智在,對孫女道:“婧兒,你須知這宮殿屋舍,便如被服輿馬一般,自有其興亡交替之理。今日城滅殿毀,是它去了。翌日再造,便是新生。”
李婧蹲在地上,歪頭聽著,眼淚大顆大顆掉出來,已是止了哭聲,在思索祖父的話。
李斯按住她的肩頭,沉聲道:“哭過痛快了,不如想想該如何再造。”
夏臨淵咬牙切齒道:“這都是那項羽做的好事兒!當初新安十萬秦兵,也是死在他手裡!”
胡亥道:“正是此理。我們如今只五萬人馬,要收緊拳頭,選對敵人。如今天下,我們真正的敵人,便是項羽。”
反秦首事雖然是陳勝吳廣,可是滅秦主力卻是六國貴族後人。
如今,便是西楚霸王項羽。
眾人都望向胡亥,凝神靜聽。
胡亥有條不紊道:“既然目前我們真正的敵人是項羽,那麼其餘諸侯自然都要儘量轉為我們的盟友。”
李斯默然。
夏臨淵心直口快,道:“可是他們現在是諸侯,怎麼還會跟著咱們呢?”
秦朝可是郡縣制的,難道還能給這些諸侯封王嗎?
如果不能給他們封王,那麼明擺著他們不反過頭來抗秦就好了。
胡亥咬緊下顎,沉聲道:“那就予他們王位。”
此言一出,眾人悚然。
胡亥目光中透著破釜沉舟的勇氣,又道:“不止他們,便是你們,只要功勞到了,一樣封王。”
此時亂世,在沒有什麼功勞比軍功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