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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人都散了。

  胡亥自己借著昏黃的燭光,仍在揣摩地圖上的寸尺河山,他的目光落在“靈渠”這個字標上。那個“靈”字像活過來一般,遊走起來,像是要變成一個人的名字。

  胡亥用力閉了閉眼睛,定定神,知道自己是太久沒合眼了,可是精神卻亢奮到無法入眠。

  這種情況,前世大考之前他也出現過,知道是神經過度緊張的緣故。游泳可以緩解,此地雖然不方便游泳,但是其它能減壓的事情做來都是一樣的效果。

  他想了想,走到院中,撿起李婧未完工的木頭娃娃,捏著削刀,笨拙地打磨起細節來。

  簌簌的木屑剝落聲中,他放空思維,漸漸放鬆下來,打個呵欠,重又走入屋內,一夜安睡。

  第二日,一道悽厲的女聲刺破了黎明的天際。

  “我!的!娃!娃!”李婧捧著已經看不出人型的木頭娃娃,怒火燒得眉間痣好似要滴血一般,“誰幹的?!”

  胡亥正伸著懶腰走出來,聞言脖子一縮。

  他敢跟蒙鹽說“捶兩拳出氣”的話,卻萬萬不敢直犯這位小姑奶奶的鋒芒。

  “困啊,真困啊……”他自然地打著呵欠,迅速關上房門,假裝又回去睡覺了。

  沒有人自首,李婧不知怎得,就把犯罪嫌疑人鎖定在了蒙鹽身上。

  於是,無端端的,蒙鹽一天下來,吃了李婧好幾次暗虧。

  他被整得莫名其妙,只能歸結為李婧日常作弄他,渾然不知自己是給胡亥背了一口大黑鍋。

  胡亥擬定了西遷的方案,迅速開始執行。五日後,願意跟隨他們西遷入黔中郡的五千青壯已登記造冊,與趙佗送來的一萬兵馬一同,翌日便將西行。

  在他們啟程前一日,夏臨淵與李甲趕了回來。

  倆人風塵僕僕,也是旅途常有的狀態;但是面上焦灼神色,卻分明暗示著糟糕的消息。

  “出什麼事兒了?”胡亥一見他倆神色,便是心中一沉。

  夏臨淵撲倒在胡亥跟前,拖著哭腔道:“完了……章邯那個狗東西,他、他帶著二十萬大軍降楚了!”

  第124章

  聞言, 蒙鹽、劉螢等人都是心中大驚,好似冬天吞了個冰疙瘩。

  王離已經失蹤, 他所率領的二十萬大軍也不知所蹤。

  南方兵團的趙佗擺明了是要高高掛起。

  朝廷最後的戰鬥力,只剩了章邯起於驪山七十二萬囚徒的大軍。

  這所謂的七十二萬囚徒,在出函谷關後,逃的逃,死的死, 還剩多少不好說。而章邯發兵之後, 朝廷召集各地精兵,都去支援,供章邯調遣。

  可以想見,章邯降楚, 帶去的這二十萬大軍, 一定是他最親信的精兵。這是大秦的老底子。

  這張牌一去, 大秦所剩的, 唯有函谷關周遭數萬守軍而已。

  劉螢顫聲道:“恐怕消息不真……你們從哪裡聽來的?可信嗎?”

  “章邯那個喪良心的王八蛋!”夏臨淵且罵且泣,“我早說看他不像好人!千真萬確, 怎麼不真?我和李甲一得消息,日夜兼程就趕回來了。不用十天半月, 消息就會在黔首間傳開來……到時候、到時候……”

  到時候人心渙散,後果不堪設想。

  與眾人的驚慌震驚不同,胡亥卻是很快接受了現實。

  看來就算他特意留住了司馬欣,還是沒防住章邯反叛。

  可見一切外部因素都只是誘因。

  比如岳飛聞十二道金牌急召,也沒見岳飛反了。

  就譬如犯罪分子一樣, 他會去犯罪,那麼不管多麼情有可原;他與奉公守法的公民到底是不一樣的。

  若是沒有他流落海外這一段,那麼大局可控的情況下,章邯應該不會豬油糊了心要反叛。

  但是現在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一切就很清楚了,在章邯心中,個人性命高於一切。

  胡亥沉穩道:“你不要慌。劉螢,去倒兩碗熱水來。你們坐下來慢慢說。”

  他的鎮定為眾人穩住了心神。

  劉螢看他一眼,只要陛下在,大秦就在!她答應著去倒水了。

  夏臨淵和李甲喝了水,喘過氣來,將探聽到的消息細細說來。

  夏臨淵和李甲一路往北,探聽消息,過了南郡,在南陽郡宛縣停下來。

  宛縣四通八達,是交通要道,也是消息匯總之所。

  原來當初皇帝失蹤,項羽一統故楚集團內部兵權後,便往西北挺進,為叔父項梁報仇。而此時的章邯滅了項梁之後,認為楚地叛軍已經不足為慮,渡河而北,攻打趙國——也就是張耳所在。這一節與此前中年文士所說吻合。

  而張耳不敵,與趙王歇逃入了巨鹿城。

  項羽率領故楚大軍,在巨鹿與章邯大軍遭逢,連打了九場戰役,各有勝負。項羽斷絕了章邯所修築的運糧通道。而朝廷內部,皇帝失蹤,政令不一,章邯所率領的大軍已經連續作戰超過兩年,眾人疲敝。而項羽所率的楚軍,卻是自江東而來,一路且行且收兵,更背負前主將戰死的哀勢。

  而巨鹿之戰,眾諸侯作壁上觀。

  在這種情況下,項羽對戰章邯,沒有能全身而退的把握;章邯兵卒疲敝,朝廷內亂,後援斷絕,也沒有能與楚軍斡旋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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