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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佗還在琢磨,“橫浦關東側的小徑……”橫浦關就在陽山關之東,也是南越郡通往北地的一處重要關隘,的確是峭壁林立,很是險峻。
胡亥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自問自答道:“當真好險!原來是那峭壁上的石頭滾落下來,轟隆隆一片,不過頃刻之間,就將那小徑給堵死了。”
趙佗一愣,“堵死了?”他是不信的。
胡亥一臉誠懇道:“可不是嘛。我們南下,其實是為了查訪跟內鬼有關的線索——事涉機密,沒有皇帝旨意,這事兒我卻不能同趙郡尉您說了。別的,您儘管問!”他知道趙佗肯定不能立刻相信,於是又道:“說來也真是晦氣。若不是那小徑堵塞了,我們又何必大鬧四會縣,差點送了命。事情查完,我們還沿著那小徑悄悄出去不就完了嗎?”
趙佗一想也是。
胡亥又給自己斟滿酒,道:“不管怎麼說,殺了郡尉您的人,就是弟弟的不對。”他又一仰脖幹了。
趙佗無奈道:“老弟你也當真是奇遇不斷了。”於是只將此事記下,待回頭查驗,也提起酒杯,與胡亥對飲。
一時酒酣耳熱,趙佗白臉膛成了紅臉膛,摟著胡亥肩膀,醉意朦朧,淌著眼淚道:“ 我苦苦在南邊這荒蠻之地支撐,是為了什麼?這都是我的恩人任囂臨死之前的囑託啊!這都是先帝的旨意啊!任郡尉臨死之前,拉著我的手,囑咐我,一定要關閉糧道,封鎖關隘,萬萬不能叫叛軍打進來。他說我們勢弱,無力去救朝廷,可是千萬要守好南越這塊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地方……這裡有我們兄弟淌過的血啊……百越之人兇悍,不服教化。當初攻打南越,死了多少大秦的好兒郎,嗬嗬……當初跟著我的小兵,才不過十七歲……”
胡亥很配合,也感嘆道:“郡尉辛苦了!可嘆天下人不理解!”
“他們說我反叛,說我有自立之心……我都不在意!我不在意!我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就是到了地下,我也能去見先帝說明白!”
胡亥忙道:“弟弟我信你!你放心!等我回了北地,一定把郡尉的苦衷分說清楚,叫他們都閉嘴!”
趙佗道:“不,我不要這些虛名,隨、隨他們去說!”他像是醉後大舌頭了。
胡亥也大著舌頭,一揮手,斬釘截鐵道:“那、那不行!你就是我親哥哥!我不許他們往你身上潑髒水!你等著!我一定給你說明白嘍!”
一頓酒喝完,倆人抱頭哭作一團,說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就低估了這份情誼。
最後,趙佗送胡亥出關。
路上倆人還拉著手。
胡亥指著月亮道:“哥,你放心!有弟弟活著一天!就沒人、沒人敢說哥一句壞話!”
趙佗嘆道:“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親弟弟!”
蒙鹽:……喂喂餵?
胡亥打個酒嗝,醉眼朦朧道:“哥,你看,你都給了這一萬人馬了。捎帶手,把這一萬人馬的糧食也給出了。”
趙佗:……就知道你他媽沒醉。
趙佗腳下踩到石頭,差點摔了。
胡亥扶住他,憨笑道:“也不能叫哥你一直出糧,夠一年吃的就行。”
前面做了那麼久的戲,這會兒要是抽回去了,顯得多寒磣啊!
趙佗一咬牙,紅臉膛又白回去了,“好!你放心!哥給你出這一年的糧!”
胡亥笑道:“哥你真好。你放心,等陛下回了咸陽,我一定跟陛下說清楚哥你的功勞,給你封、封、封天下威武大將軍!”
趙佗一張嘴,灌了一肚子山風,肚子裡很不舒服。
他看了看胡亥,又看看一直沉默的蒙鹽,道:“你們倆也太不像親兄弟。”
蒙鹽心中一突。
胡亥卻是又打了個酒嗝,笑道:“誰、誰說不是呢?當初我爹出征,十一個月後回來,我娘才生了我。這中間的事兒,誰都不好說……”
趙佗大笑。
笑過後,他放手道:“我就送到這裡了。老弟你一路多保重。”
胡亥滿不在乎揮揮手,垂下手來,擦去了掌心的冷汗。
他覷了一眼身旁默不作聲的蒙鹽,卻見蒙鹽綠著一張臉、看起來隨時會爆炸。
第123章
胡亥清清嗓子, 對蒙鹽道:“不能因為情勢所逼, 就要你咽下這口氣。我不是那麼無恥的人。我是個勇於承擔責任的人。這樣,你要是實在氣不過,你就捶我兩拳。”他對上蒙鹽哭笑不得的目光,又道:“不過咱們說好了, 捶過算完,可不許翻舊帳的……”
蒙鹽垂眸,長睫毛如扇子般遮去了眸中神色, 顯得他越發捉摸不定起來。他冷聲道:“只一拳, 你便死了。何須第二拳?”
胡亥腳步一頓, 跟蒙鹽保持了距離。
尉阿撩忙擋在胡亥身前,老實巴交勸道:“蒙小將軍, 您消消氣兒,公子也是大局為重、不得不……”
胡亥也忙笑道:“其實我就是這麼一說。出氣的辦法多著呢——何必動用武力呢?要不,回頭咱們結為兒女親家?”
蒙鹽從鼻子裡嗤笑一聲, 慢悠悠道:“若真跟他計較, 早不知被他氣死多少回了。”他背著冷光閃閃的青霜劍,快步在前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