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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亥有點遺憾地摸了摸腦袋上的黑布,看來今日份的微服私訪要結束了。

  而牢房裡的趙高卻是長出一口氣,終於騰出手來,拼命揉著摔成八瓣的屁股——這群不長眼的狗東西!

  不一刻,那獄吏便見到了自己機構最大的領導——廷尉司馬欣。

  跟胡亥喝了一回酒,就扶搖直上成了九卿之一的司馬欣,聽說皇帝被關進了咸陽獄,感覺比上次被皇帝灌酒還暈。

  司馬欣連滾帶爬衝進來,滿頭滿臉都是汗,抓住獄吏就問,“陛下人呢?”

  壓根沒注意到一旁做黔首打扮的皇帝。

  獄吏被嚇得僵直,出現了假死反應。

  胡亥清清嗓子,把包頭的黑布揪下來,笑呵呵道:“朕在這兒。”

  “陛下!”司馬欣差點把手中的獄吏給搖死。

  胡亥仍是笑呵呵的,道:“沒白來。”他指指張蒼,“給你們找了個幫手。”

  歷史上,張蒼原本是秦朝御史,因犯罪逃離咸陽,投奔了劉邦,做到西漢丞相之職。他與李斯、韓非等人是同門師兄弟,也是跟著荀子學習過的。然而準確來說,他應該算是古代的一位科學家,制定過曆法,校正過《九章算術》,可以說對世界數學都做出過貢獻。

  關於張蒼,最著名的一件事,應該因為一身白肉被免除死刑了。

  張蒼到了劉邦手下後,又犯罪要被斬首,行刑的時候,他脫掉衣服,伏在刑具上。

  恰好王陵路過,見他“身長大,肥白如瓠”,於是向沛公求情,免除了他的死罪。

  當然故事是這麼講,長得美是個引子,有真才實學的底子,才是張蒼得到重用的根本原因。

  而博學的張蒼此刻被關在咸陽獄中,則是受原主秦二世屠戮忠臣時的禍患波及。

  胡亥絲毫沒有就是他把人下獄的愧疚感,示意獄卒放張蒼出來,對司馬欣道:“你看他牆上做的題目。這人算術這樣好,從前又是御史。你回去和馮劫、蕭何商量商量,誰最缺人誰用他——可別為了搶人打起來。”他調侃了一波,笑起來。

  於是眾人都附和著皇帝笑起來。

  你講的笑話究竟是否好笑,跟笑話本身沒有關係,跟你與周邊人的地位高低很有關係。

  外面王離卻是真為了搶人,差點跟咸陽獄守兵打起來。

  胡亥被叫破了身份,索性就以皇帝之尊,光明正大繞著咸陽獄參觀了一圈,大略問了問看到的人都是犯了什麼罪。

  看著看著,他心思沉重起來。

  這趟微服出行,跟他想像中很不一樣,壓根不像後世《康熙微服私訪記》那種電視劇中的歡樂多彩。

  秦朝實行的制度,其實一直是一種全民軍備狀態。

  凡是讓人娛樂、消遣的,都是不好的,要抑制的。

  只有讓人勇戰、耕作、桑織、生子納稅的,才是好的,要鼓勵的。

  人民多艱,不是說說而已。

  如果說後世的民間是彩色的,那麼秦末漢初的民間就是黑白的。

  連音樂都摒棄了讓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韶》樂,只允許演奏慷慨激昂的助戰曲樂。

  然而這是兩千多年前的世界,所謂的自由、平等、博愛,沒有生存的土壤。

  而他作為皇帝,只有鼓勵黔首勇戰、耕作、桑織、生子納稅,才能讓政權穩固,從而抵禦外侮、平定內亂,更好地反哺於天下子民。

  按照馬斯洛需求層次論來說,他治理下的民眾,絕大多數還處在拼盡全力解決最底層生理需求的階段。

  為君之路,既阻且長吶。

  胡亥從陰暗的咸陽獄中走出來。

  大盛日光下,他駐足伸手,握住這光明,又灑回乾坤間。

  回到宮中,胡亥梳洗過後,換回帝王裝束。

  王離、趙高等人都還等著。

  胡亥一看王離那難看的面色,未語先笑,道:“今日多虧王將軍在,不然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離面色稍緩。

  胡亥不等他說話,又自我檢討,“朕以萬乘之尊,竟然以身犯險,真是荒唐!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王離沒話可說了,告退離殿。

  胡亥一面拆著奏章,一面對趙高道:“你今兒也陪著朕受累了,早點歇著。”

  趙高笑道:“能陪著陛下,這點累算什麼?”

  胡亥哼了一聲,一面看奏章,一面笑道:“整天拍馬屁,沒想到今兒拍在鐵板上了?那獄吏給你定的什麼罪來著?阿諛罪?賄賂罪?這兩樁罪,你對朕可是都犯了吶。”

  趙高笑道:“小臣對陛下,一片忠心敬慕,純出於天然……”

  卻聽上首陛下古怪地笑了一聲。

  趙高莫名心中一寒。

  胡亥把蒙鹽的奏章遞過去,“來,你自己看看。”

  趙高一目十行掃過去,看到蒙鹽以蕭何全族、泗水一郡奉上,求索自己頭顱,不禁大驚失色,跪地顫聲道:“陛、陛、陛、下……”毫不作假,那眼淚唰的就下來了。

  蓋因為趙高心中清楚,他不過仗著與陛下從前些許情分,如今那情分也淡了;而陛下如今何等重視少府蕭何,又是何等掛心泗水郡局勢。如今蒙鹽以此二者奉上,陛下若是心狠些,當真便也就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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