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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第二次出巡,在二十八年,所巡者乃六國故地、東方諸郡縣,泰山封禪、刻石立碑,天下俯首。”

  “先帝第三次出巡,在二十九年,因遇張良博浪沙刺殺,所以東過定陶、住琅琊而歸。時日不長。”

  胡亥道:“先帝自一統天下之後的第二年起,連續三年出巡。這是你所說的,當時天下初定,既是示威,亦是安撫。”

  “在此之後,先帝還有兩次出巡。一次是三十二年的北巡,先帝命蒙恬率領三十萬大軍,盡取河南之地。北擊匈奴,修千里直道,調十萬大軍往榆林戍邊。”

  “另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便是三十七年的出巡。先帝在外將近一年,歷巡山東、江東諸地。”

  “想先帝一統天下之後,共出巡五次,其中東巡三次,這才真正稱得上是‘天子巡狩四方’吶!”

  李斯也感慨道:“先帝為了他一手締造的帝國,實在是嘔心瀝血。”

  這個年代的出行,不比後世高鐵飛機五星級賓館的旅遊。

  縱然是帝王之尊,也只能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即使帝王出行,有特別修築的馳道,可是在外日久,旅途奔波,就是鐵打的人都受不了,更不必還要登上名山大川,留下碑刻銘文。

  這點胡亥深有體會。畢竟原主在繼位後立刻東巡了一趟,現在記憶深處還恐懼於當時身體的酸痛。

  可是先帝以兩倍於胡亥年紀的高齡,還要數次出巡,足以說明出巡對於維護帝國統治的重要性。

  皇帝巡幸,過處,使得劉邦要感慨“大丈夫當如是”,使得項羽脫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之”,使得安陸小吏要作為他人生中的重大事件、記一筆“廿八,今過安陸”、流傳於兩千多年的後世。

  這就是皇權的震懾力。

  而皇帝過境之時,多有優撫政策,又是一種增進皇帝與黔首之間情感的好手段。

  放到後世,就好比一號領導人巡視到你的家鄉,於是你們遲遲不能解決的回遷問題突然解決了,你們個個住上了寬敞明亮的新房子。同時如果你能在街邊看一眼,甚至拍張照,就是能夠跟子孫吹噓一輩子的東西了。當然了,就好比皇帝巡幸,能在街邊迎接的黔首都是篩選過的一樣,後世的你也多半沒法在街邊拍照、最多能在新聞里見到。

  李斯當然很深刻地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然而他不能不勸年輕的皇帝。

  “今時不同往日。先帝在時,雖有宵小,多不成氣候。如今……”

  “如今就成氣候了?”胡亥一哂,道:“真成氣候的你還沒見呢。”

  等項羽聚起百萬大軍,諸侯並起,逼近函谷關的時候,才真叫成了氣候呢。

  胡亥擺手,道:“朕知道你擔心什麼。無非就是先帝在時,有二十多個兒子。如今朕只有一根獨苗,還把兄弟都給殺了。萬一朕有個閃失,獨苗再夭折了,你就是想輔佐個新主,都不知道該推舉誰合適,是不是?”

  李斯雖然已經適應了皇帝大膽的說話方式,聞言卻還是嚇了一跳,顫聲道:“陛下天神庇佑,老臣豈敢作此想?”

  “拉倒!”胡亥也知道他不過是在其位、謀其政,因笑道:“出巡是必須要出巡的。這一個個造反的,都是膽子比天大的,如不是親見了朕,怎麼肯誠心歸順?便譬如泗水郡那個劉邦,打著歸順的旗號,做著造反的勾當,打量朕真拿他沒辦法呢。再者,章邯這仗是越打越順了,眼看要打到從前齊國的地界去——齊國是當初六國之中最後一個滅國的,幾乎是束手就擒,當地民力不曾遭受什麼損失,萬一反彈,恐怕比楚地還要難辦。”

  李斯垂眸靜聽,知道胡亥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則在章邯、甚至他的長子李由身上。

  便譬如當初滅楚之戰,王翦率軍六十萬,先帝會親自督戰。

  如今章邯執掌士卒數,甚至超過當日王翦,又叫帝王如何安臥?

  話說到這麼明白的地步,李斯便不能再勸了。

  李斯道:“還是陛下見得明白。老臣這便著手準備陛下出巡之事。”

  “哎,你也不要死腦筋,咱們知道是朕出巡,你準備之時卻不要這麼辦。”

  “陛下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現在外面想割朕腦袋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那幹嘛還吆喝是朕要出巡啊?咱們悄悄的,就打個……唔,李斯與公子代朕出行的旗號。咱們每到一地兒,先體察民情,走訪一下他們那些造反窩點,等到必要之時,再亮身份。”

  “陛下您這是要微服私訪?”

  “也不算。朕就借著……”胡亥一愣,兄弟都給他殺光了,想借個皇親國戚的名頭都不好找人,“就借著子嬰長子的名號,朕與他差不多大。”

  微服私訪,有利有弊。

  倉促間,李斯也不願再與陛下辯論究竟是利多,還是弊大,應道:“喏。”

  回宮路上,李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撫著白鬍鬚笑道:“倒是忘了恭喜陛下。”

  胡亥奇道:“朕有什麼好恭喜的?”

  李斯看起來,卻比他更驚訝,白鬍鬚一抖一抖的,問道:“怎麼,難道右相大人還沒來得及上報給陛下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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