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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奢侈,還給馬餵豆子。”夏臨淵摸了摸憋下去的肚子,一面咽著口水,一面盯著草料間圓滾滾、香噴噴的豆子,忽然,他靈機一動,“咱們可以吃豆子啊!”

  說干就干!

  他倆用手邊能夠得著的稻草樹枝等,做了一個延伸的“胳膊”,在隔壁駿馬的怒視下,把原本屬於馬的草料,一捆一捆挑到自己這邊來,撿著裡面的豆子,吃得幾乎掉下眼淚來。

  夏臨淵一面撿豆子,一面抽著鼻子道:“我從來不知道,豆子有這麼好吃。”

  李甲吃到半飽,一看隔壁幾乎空了的馬槽,和灑了一地的草料,有點擔心,“明天管馬的人看到怎麼辦?”

  “那能怎麼辦?”夏臨淵吃飽了,舒舒服服往稻草堆上一躺,閉著眼睛晃著腿,“風大吹得唄。”

  也許是第一次在李良那裡做階下囚有了經驗,夏臨淵這次並沒有陷入極端的情緒,吃飽就睡著了。

  倒是叫李甲有點刮目相看了。

  他忽然懷疑——陛下重用夏臨淵,是不是看中了他的潛力?

  一連數日,都沒有人來過問他倆。

  夏臨淵和李甲就靠著半夜偷馬糧吃度日,他倆倒還好,就是豆子吃多了,排氣系統比較通暢。

  可憐隔壁的駿馬,是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了。

  卻說張耳自斷手指,博得陳勝的機會,立刻就派人送信給刎頸之交陳余。

  就在等陳余回信的時候,陳勝這邊卻又有壞消息傳來。

  原來章邯和李由在滎陽大敗原吳廣大軍之後,又一路東來,與陳勝大軍第一波短兵相接,就殺了陳勝這邊的上柱國房君。

  雖然對陳勝大軍還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可是這兆頭實在糟糕。

  陳勝出入間,越發陰鬱。

  真是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

  這日陳勝乘車巡視,也是安撫將士人心,誰知道拐彎之時,拉車的馬竟然體力不支,一下子跪倒了。

  陳勝大怒,跳下馬車,衝著御夫莊賈就是一通猛踹,罵道:“連幾匹馬都養不好,你幹什麼有用?廢物!”

  莊賈把頭埋在地上,不敢說話,忍受著陳勝的拳腳。

  陳勝發夠了脾氣,整整衣冠,道:“把那匹跪馬拉下去煮了,今晚給將士們加餐。”

  莊賈一下子攥緊了拳頭。

  這幾匹駿馬都是莊賈親自挑選養育的,絕對不會出現因為體力不支而跪地的情況,是夜,他親自來馬廄查看。

  平時不仔細看還好,這仔細一看,可不就看出問題來了嗎?

  稀稀拉拉的草料,從馬槽一路掉落至旁邊廢舊馬廄窗口。

  “裡面是誰?”莊賈問守門的人。

  “不清楚,是孔鮒大人那邊送過來的,只說叫好好看守起來,別叫人走了。”

  莊賈推門而入。

  李甲是早已聽到腳步聲,翻身站到牆角暗處戒備著。

  而夏臨淵剛吃飽,正躺在稻草堆上睡得香呢,身邊還散落著沒撿乾淨的豆子。

  莊賈一見之下,大怒,上前揪起夏臨淵,不等李甲反應過來,反手就是一耳刮抽在夏臨淵臉上。

  他破口大罵道:“好你個沒廉恥的小賊!連馬的口糧都好意思偷!害得我被大王痛打一頓不說,還害得我失了一匹愛馬!”

  他是做慣了粗活的人,渾身都是力氣,揪著夏臨淵,就好比大人舉著小孩,揮起摔下,直把夏臨淵打得七葷八素。

  這莊賈突如其來,李甲一時也愣住了,頓了頓,才想起要上前解救夏臨淵來。

  “別動!”

  莊賈只覺頸間一涼。

  李甲的魚腸劍已經橫在莊賈脖子處。

  夏臨淵這才回過神來,只覺臉上火辣辣劇痛,腰好像也被摔斷了一樣,忽然間委屈無邊,放聲大哭起來。

  他邊哭邊道:“我有什麼辦法?被關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又沒人送飯!每天只好吃幾粒豆子,才能不被餓死!那個守門的跟個死人似的,平時鎖著門都不見人的,叫他拿點吃得來,只當聽不見,說是孔鮒交待了,只要人別死了都行。你們這些做大官的,就這麼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嗎?隔壁的馬吃得香,我們連匹馬都不如,嗚嗚嗚……我小時候,一樣也是爹寵娘疼的,憑什麼送上門來給你們欺負……”

  夏臨淵是真委屈,哭的也是真心酸。

  他不像李甲這種公子哥出身,父親是個太醫,也就是小戶之家,又只他一個兒子,自幼嬌慣的。

  可以說在遇見胡亥之前,夏臨淵的人生過得舒服極了,有人為他遮風擋雨,他只要按部就班過日子,就比絕大多數人幸福。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

  那就是所有人都叫他“夏無且的兒子”,而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而這一點遺憾,似乎也在他伸出手,與皇帝握住的那一瞬間,消失了。

  可是夏臨淵萬萬沒想到,與皇帝的握手,並沒有那麼容易。

  成名出風頭,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夏臨淵沒有準備好。

  所以他委屈,所以他此刻在這陰暗的馬廄里坐地大哭,像個孩子。

  聽著夏臨淵的哭訴,莊賈卻愣住了。

  因為真情總是共通的。

  “你們這些做大官的,就這麼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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