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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何一愣,“皇帝考咱們?”
張耳給他一個眼神叫他自己體會。
蕭何心中稍定。
既然皇帝真心實意考察,看來封賞當是真的,他只要不出錯,多半能安然回鄉。
與蕭何想的方向不同,張耳卻是用力抓住了蕭何的手,激動道:“蕭老弟,這是咱們的機會來了啊!”
“張兄的意思是……?”
張耳早已經想好了,此刻和盤托出,“咱們來了這幾天,被編入五人小隊,出入都有謁者跟隨,根本沒機會跟別的歸順者打交道。可是既然要一起參加殿試,有皇帝出現,負責的官員必然要讓咱們先演練禮節。這其中,我們不用額外想辦法,就能接觸到其他歸順者了。”
“蕭老弟,只是這樣一支五人小隊中,就有你我二人。若是其他七八組中,每組也有一二人如此,我們都結識交好了。那麼,等咱們出咸陽之時,便是暴秦氣數將盡之日。”
張耳講得激情澎湃。
蕭何到底謹慎,低頭細細琢磨。
“蕭老弟,你說如何?”
蕭何一面微微點頭,一面慢條斯理道:“張兄宏圖大志,小弟佩服。不過,”他話鋒一轉,道:“小弟倒罷了,張兄乃是冒名而來,最重要的是能不引人察覺、平安出咸陽。聯絡志士反秦固然重要,可是張兄自己的安危乃是根本吶。”
更何況,萬一張耳事發,勢必要牽連到這幾日與之過從甚密的自己。
這筆帳,蕭何算得過來。
張耳拍拍蕭何肩膀,收斂了沸騰的情緒,露出了中老年特有的沉穩,“蕭老弟放心,我知道該如何行事。”
蕭何略放心了些。
其實張耳平時還是低調的,行事作風也都學得頗像草莽之人,而且本身膚色偏黑,不像文士,倒好似真是風吹日曬的山大王。
可是張耳恐怕做夢都沒想到,從他踏上咸陽的第一天起,就已經暴露了。
這日蕭何張耳等人又在殿內聽劉螢授課。
蕭何是早已背得純熟,只是不願引人注目,不曾顯露而已,一面聽課,一面漫無目的望向窗外,思緒萬千。
忽然窗外露出一張陌生面孔。
雖然陌生,可是蕭何從他的服飾穿戴、與旁邊謁者對他的態度上判斷,這人該是郎中令趙高。
窗外,那謁者手持竹簡,正對趙高回復著什麼。
趙高順著他的指引,目光落到了第二排的張耳身上。
蕭何一顆心狂跳起來,奈何聽不清外面的談話聲。
他側頭去看張耳,卻見張耳還一無所覺在聽課。
原來窗外那謁者手持的竹簡上,記錄著真的“趙虎”的體貌特徵。
“大人,這人剛來的時候,下官接引之時,就覺得不對,跟咱們這冊子上的人壓根不似一個人。您看,這上面記載的趙虎,是信都荒山人,是個白臉膛,身長有八尺之高,身材魁梧,年齡三十,頸後還有兩顆痦子。”
“可是您再看裡面第二排左首坐著那人,分明是個黑臉膛,身長不足七尺,模樣文弱,更何況年紀一看,少說也得五十了。下官怕其中有誤會,昨日特意趁沐浴之時觀察了,這人頸後根本沒有痦子。大人,這人不是名冊上的趙虎,是個冒名頂替的!”
“此事干係重大,下官不敢隱瞞。大人,您看?”
趙高接過竹簡來,眯眼掃了一眼,一擺手止住謁者的疑問,道:“你這樁差事辦得細緻!等著升官發財!”
這個假趙虎冒名頂替入咸陽,一定所圖甚大。
可是被他趙高查出來了。
那麼皇帝對他好感度的提升也一定會很大!
“把人看緊了,別聲張!”
趙高繃著臉走出偏殿眾人視線範圍,再忍不住,笑成一朵花,腳步輕盈往章台宮邀功去了。
那邊蕭何懸著心,下課後找機會跟張耳說了。
張耳畢竟是冒名頂替的,一開始也心跳亂了一會兒,可是迅速鎮定下來。
兩人打算靜觀其變。
觀了三天,發現一定動靜都沒有。
張耳笑道:“蕭老弟,怕是你多心了。你是知道我身份的,難免會多想。可是旁人看來,我就是那個趙虎。”
蕭何沒再說話,可是心中始終懷著隱憂。
第四天,謁者來帶著他們去一處大宮殿,雖然不是章台宮,卻是也相差仿佛,這是要提前學習陛見的禮儀,怎麼入場,怎麼退出。
於是七八組共四十人都集合起來。
正是張耳久等的機會!
這四十人中大部分是草莽,僅有幾個文士,一看身板模樣便知。
張耳瞅准了其中一個,湊過去輕輕一撞。
“啊呀,真對不住!”張耳扶住那文士,笑道:“在下信都趙虎,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文士單薄,被他一撞險些倒地,狼狽起身,不悅道:“在下范陽蒯徹,趙兄走路不看人的嗎?”
張耳聽得這名字便是一愣。
那蒯徹說話間已是抬起頭來,看見張耳,也是一呆。
兩人竟是認識的。
你道這蒯徹是誰?便是後世所說的辯士蒯通。
後人為避諱漢朝皇帝劉徹的名字,改稱“蒯徹”為“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