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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臣恭敬道:“小臣以為,當今陛下如此英明,我朝法律如此完備,各郡縣的官吏忠於職守,這種情況,縱然有人造反,也不成氣候,不用陛下勞心,當地駐軍便可把他們消滅了,實在不必興師動眾。陛下恩德,萬民皆知,四海咸服。想來他們不過是些跳腳小賊,癬疥之疾,可以不藥自愈的。”
要不是胡亥這會兒手上的痂正癢,他真要被這周青臣給氣樂了。
胡亥忍住怒意,轉向叔孫通,“你怎麼說?”
叔孫通時刻留意著皇帝的神色呢。
新帝繼位後,先殺兄弟姐妹,再殺忠臣直臣,有目共睹。
叔孫通是個實在人,他不看皇帝說了什麼,只看皇帝做了什麼。
從皇帝的所作所為來看,這實在不是什麼能虛心納諫的主兒。
叔孫通心道:看來是僕射馬屁拍的力度不夠。
他把心一橫,拳頭一攥,昧著良心就上了。
“陛下,小臣以為,僕射所說雖有道理,卻還是太過小心了。”
胡亥冷眼看著,“哦?”
叔孫通侃侃而談,“眾博士剛才說的就更是謬論。如今天下一統,各郡縣間的關隘都已剷平,民間所有的兵器都已銷毀,更何況又有明主如陛下這般——哪裡還有什麼人敢‘造反’呢!那些人連盜賊都算不上,根本不值一提。小臣相信,就在咱們議論著的這會兒,這伙小人已經被抓住了。陛下,您該操心的是如何保重身體才是,不該為這種小事兒勞神費力。”
胡亥被他這一通閉著眼瞎拍的馬屁給氣樂了。
“說得好!說得好啊!”胡亥起身,為叔孫通一頓鼓掌。
眾儒生都向這個不要臉的傢伙投來鄙視的目光。
叔孫通穩穩站著,一臉低調的驕傲。
“來人,賞叔孫通二十匹絲綢。”胡亥壓著怒氣,微笑道。
叔孫通在心裡為自己豎個大拇指:我可真牛逼!會拍馬屁才是王道!
周青臣卻是在心中大為警戒:媽的,這小子如此會拍馬屁,看來不日即將官位在我之上,得瞅個什麼機會拍拍這小子的馬屁。
而李斯與馮劫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目光中的無奈痛惜,陛下無道,為臣者又能如何?
誰料到,上面胡亥話鋒一轉,怒道:“給朕把他裹起來,吊著打!”
第15章 秦二世
這是李甲當值中郎將的第一天。
昨夜,他特意把領到的佩劍磨得鋥亮,又叫僕人重新漿洗過長襦,清早起來把護腿扎得繃直,往門外一站,忍不住要給自己豎個大拇指:多精神的少年郎啊!
不過,現在人們不叫他少年郎了。
從前人們叫他丞相公子,他從記事兒起就被這麼叫,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可是現在,人們管他叫“中郎將”大人!
瞧瞧,剛滿十六歲,他已經是“中郎將大人”了!
李甲邁著方步,巡視著手底下的眾郎官,殿內皇帝正與父親和諸位博士商議大事。
他覺得自己職責重大,努力把忍不住上翹的嘴角壓下來,好顯得沉穩老成一點。
可是敲一敲披著彩色花邊的前胸甲,脆響,結實!
他還是忍不住要微笑起來。
他有一點好奇,殿內皇帝在跟父親商議什麼軍國大事兒呢?
想到皇帝,李甲心中有點莫名的親切。
這可是皇帝親自點他做的中郎將。
所以,雖然李甲知道父親對皇帝頗有微詞,但他願意相信,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的。
“腿繃緊了!”李甲年輕的雙眸好似鷹眼,一下就揪出了偷懶的郎官。
他為自己忠於職守、維護了咸陽宮的體面尊嚴而感到快活,鼓勵地拍了拍那個郎官的肩膀。
就是在這個時刻,殿內皇帝的旨意傳出來了。
“陛下賞博士叔孫通二十匹絲綢!”
二十匹絲綢!
饒是身為丞相之子,李甲也知道這二十匹絲綢可比二百兩銀子,不是小賞賜。
賞給一個只是提供建議的新晉博士!
陛下可真是慷慨吶!陛下可真是重視人才吶!
就在李甲感慨的時候,皇帝的第二條旨意又傳了出來。
“陛下有旨,拿這二十匹絲綢把博士叔孫通裹起來,吊著打!”
李甲:???
一匹為十丈,一丈為三米三;二十匹,那就是六百多米。
六百多米的絲綢把叔孫通裹成了巨大的蠶蛹。
裹是裹起來了,吊哪兒呢?
還是李甲剛上任,工作熱情高,年輕腦子轉得快,一指大殿門口的廊柱,“吊在正門兩根柱子之間。”
這樣皇帝就可以端坐龍椅觀刑了。
於是裹成蠶蛹的叔孫通,就被做成了“鞦韆”。
李甲還擔心底下人綁的不結實,自己親自爬到柱子上,試了試繞柱絲綢能承受的強度。
幾十層的絲綢還是很穩的。
李甲拍拍手下來,放心了,就剩鞭打了。他有點犯愁,第一天上任就遇到這種事兒,該選什麼鞭子才合適呢?
正在李甲苦惱的時候,只見大殿內皇帝帶著眾臣與博士們浩浩湯湯走出來。
這還是李甲第一次這麼近見到皇帝。
新帝比他想像中更年輕,黑袍威嚴,可是嘴角微翹又說不出得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