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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山上太冷你受不住的。”笑笑斷然拒絕他。

  林以墨委屈地咬著下嘴唇看著她:“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准!”

  “我要去~”

  笑笑眉頭一皺,橫了他一眼:“再吵我揍你!”

  林以墨被她一凶,真的不敢作聲了,轉而顯出一幅濁然欲泣的表情,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笑笑又心軟把格子的羊毛圍巾給他密密圍好:“你乖乖在酒店等我,不要亂跑,外面那樣冷,待會又生病了。我玩一會就回來,回來的時候要看到你好好的在房間裡看電視。”

  “哦。”林以墨悻悻地回答:“早知道不來見鬼的阿爾卑斯山了,不如去夏威夷曬太陽,你總不能不准我曬太陽。再也不來瑞士了,我討厭這裡了!”

  看他一幅像拿不到糖吃的孩子氣表情,她忍不住好笑伸手在他頭上拍一拍“乖,我很快回來。”

  林以墨想了想,拉著她滑雪服的衣角不放:“那你回來要給我獎勵。”

  “還敢講條件?你要什麼?”

  他的眼睛亮得像天空星星的碎片,白雪般的肌膚上突然閃過一抹微微的紅潤:“一個吻……好不好?笑笑從沒主動吻過我呢。”

  笑笑看著他忸怩的樣子,瞬間臉也發燒了:“回來再說。”

  林以墨看她匆匆跟著教練跑掉,連忙使勁在後面喊:“要早點回來哦,回來要記得哦。”

  那個教練是林以墨費盡千辛萬苦從一堆帥哥當中挑選出來的女教練,看他們難分難捨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新婚?”

  笑笑噎了一下有此害羞的回答:“還沒結婚。”

  “啊,還在戀愛……多享受一下這種感覺。”

  戀愛!

  這也是戀愛麼?同林以墨的相處,跟雷雷相比是截然不同的。林以墨雖然年紀小,卻不像雷雷那樣單純,雷雷簡直像一汪清水,幾乎能一眼望到底。而林以墨似乎更像大海,當風平浪靜的時候他就像個孩子,任性驕縱,愛纏著她撒嬌發嗲,還會挑食、嗜睡、貪玩,經常把她氣得七竅生煙;當他發怒的時候,卻是驚清駭浪、天崩地裂,讓人心生畏懼不要說旁人,連笑笑都恨不得退避三尺。

  這個俊美異常的少年有著不知幾副心腸,瞬息萬變,讓人摸不著頭腦。

  笑笑第一次滑雪摔了不少跟頭,當她披著滿身的雪花粒子回到酒店時,忍不住大吃一驚。林以墨撐著下頜,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直勾勾地望著門外,還是她出去的時候那副樣子。

  “你怎麼在這?”

  “等你啊。”林以墨看到她,馬上歡欣雀躍地跳起來。

  “怎麼不去房間等呢?這裡這麼多人,你不是最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麼?”

  “這裡可以一眼看到你”

  笑笑發呆:“你不會一直在這吧?”

  “嗯。”

  “五個鐘頭?”

  “嗯。”他一邊拿手揉著眼睛,一邊回答。

  “怎麼了?”

  “外頭的雪面反光,看太久眼睛疼,又不怎麼敢眨眼睛,怕看漏——大家都穿一樣的滑雪服,再戴上帽子快分不清了。”他嘟著嘴不滿地說。

  笑笑只覺得心裡頭有個東西咯嘣一聲碎了,碎落的屑子又扎落到心頭肉上面,讓人覺得生痛生痛,這傻孩子竟然傻蹬蹬地坐在這裡發了五個鐘頭的呆,就為了第一眼看到她回來。

  她牽起他的手:“走了吃飯去,你肯定還什麼都沒吃,趁著這機會連挑食都不用找藉口了。”

  “那個……”林以墨期期艾艾地拖著步子不肯前行。

  笑笑回頭看了看他一臉的期待,突然嘆了口氣,微微顛起腳尖,在大堂穿梭的人來人往中,把嘴唇印到他的唇上。她的鼻端充斥著他的味道,清新好聞,他和她的唇,都是微涼的,林以墨在她貼近的瞬間,身子微微一顫,屏住呼吸整個人都僵直不動。過了幾秒在她想要離開的時候,突然伸手把她緊緊攬到懷裡:“笑笑……”

  “嗯?”

  “其實我挺喜歡瑞士的下次我們還來吧。”

  雖然笑笑沒讓林以墨上山,可半山寒冷的空氣還是讓他害起了感冒,一路咳嗽著回了紐約。他們回到紐約的這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笑笑不知怎的突然驚醒過來,發覺林以墨像往常一樣蜷著身子,緊緊粘著自己,不過把手橫擱到了她的頸子上,想必是勒得緊了,噩夢才會驚醒。

  她輕輕將他的手移下去,林以墨微微動了動秀麗的眉尖,也鬱郁地皺了起來,手下意識地往旁邊摸索游移。笑笑連忙把自己的手指伸過去,他一把抓住,攥在手心裡,似乎是握住了什麼讓人安心的東西,微皺的眉頭慢慢平復了下去。

  笑笑看看他,伸手抹去他雪白前額上因為低燒而滲出的細密汗水,不由得低低嘆了口氣,幸好臨睡前吃了藥,不然只怕又要驚醒過來,這小子簡直像依賴著母親的小動物一樣依賴著她呢,這樣大一張床非要貼得這麼緊。

  她猛然醒過來後一時睡不著,把頭轉到窗戶那面望著米白色的垂紗窗簾發呆,紐約這時正在下雪,鋪天蓋地的雪花漫天漫地地撒落下來,無聲地落到光禿禿的樹幹上,厚重得把樹枝都沉甸甸地壓彎了下去。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房間裡卻溫暖得像是春天,身上又蓋著輕軟的開司米毯子,望著外面的雪簡直像是在看事不關己的話劇。一點也不像她原來住的簡陋地方,每到冬天來臨,都因為沒有暖氣,而只能靠燒炭來取暖睡時又擔心煤氣中毒,必須把爐子搬出去,以致每晚睡覺都恨不得把箱子裡所有的被子都壓到身上才不會太冷。

  曾經困窘的生活,清晰得就像在昨天,身邊這華麗的一切……幾乎都像夢一樣不真實……怎麼突然就來了這裡呢?

  像是在睡夢中都能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身邊的人不屈不撓地又湊近了一點,使得她被迫往旁邊挪了挪,也離既定的現實近了些。每天都是這樣,即使在夢裡也會侵略過來,毫不留情地占領著她的地盤,導致好幾次早上醒來都發現自己已經睡到了床邊上,退無可退。

  其實剛來美國之初,笑笑並不習慣這種過份的“親熱”,可是不管她發怒也好,鎖門也好,每天早上醒來時,都能發現一具大洋娃娃般緊緊擁住自已的身軀,如果她一腳把他踢開,他便會睜開睡眼惺忪的星眸,含含糊糊地透露自已毫不加掩飾的入骨愛,說得她的臉幾乎都發燒,久而久之,竟然也就慣了。

  人,果然是有著無與倫比的適應性啊。

  只有和林以墨待久了,才會發現他是個多麼不好相處的人,所以,他身邊沒有任何朋友,一點也不讓人覺得驚奇。性格古怪自然不必說,生活習慣也是非一般人所能接受,他不愛與陌生人說話,公司里的會議經常安安靜靜地傾聽著,卻由始至終不發一言,有什麼事也是低聲交待給Cindy去傳達;可若是有人違背反抗他的意思,便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讓對方屈服,他排拒一切反對的聲音,對外界的呼聲幾乎充耳不聞,很少有人能夠這麼不受外力的影響,始終如一地按自己的步伐前進,完全是個強烈地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身邊所有人都必須遵從他的節奏起舞。

  他有相當嚴重的排他性,也有刻骨的潔癖,最普通的握手禮儀都能讓他退避三舍,更不用提起美國社交圈裡豪放的擁抱、親吻。笑笑一點都不質疑林以墨所說的的初次是給了自己,她甚至豪邁地與他談論過這個話題,他的反應是羞答答地把臉垂了下去,又把清澈幽靜的眼眸斜了她一眼,面頰也微微紅潤起來,像是撒嬌又羞惱的樣子嗔道:“你還問,都是你!”簡直像那晚是聶笑笑強暴了林以墨,而不是林以墨強迫的聶笑笑。

  因為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哮喘,他的飲食必須特別小心,一切寒涼、過敏的食物都不能碰,再加上挑剔不吃的東西,可以列一張長長的清單,笑笑為此傷透了腦筋,但是那個任性的人卻全然沒有體諒別人的寬容之心,經常看一眼餐盤,便會把眼睛撇到一邊:“這個我不要。”一直要到笑笑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用力拿叉子把大理石桌面刻出尖銳的聲音他才會大發慈悲地吃幾口:“好吧,這是看你的面子……不然廚子可以換了……”

  可是這樣驕縱任性的人也會有怕的東西,林以墨懼怕黑暗——尤其害怕黑暗幽閉的空間。笑笑從小在節約的家庭長大,睡覺時養成習慣必定要全部檢查一遍,連廁所的燈都不會漏過,林以墨卻不能忍受臥室里的寂靜漆黑,一定要把所有的燈都打開才能入睡。笑笑接受不了這種怪僻,她被燈光晃到眼睛睡不著,只好把枕頭蒙到頭上,林以墨總是憂心忡忡地擔心她會憋死,終於被迫妥協——只是當晚便發起了噩夢。

  那晚笑笑被身邊的人一陣抽搐驚醒,驚嚇之下迅速擰開床頭燈,睡在身邊的林以墨渾身顫抖、把身子擰成一團,一頭烏黑細密的頭髮因為抖動而紛紛揚揚地垂落到白得幾乎不見血色的頰邊。

  “小墨……”她輕輕推推他。

  他掙扎得更加劇烈,呼吸在陣陣的急喘之後變得斷斷續續,笑笑慌了,用力扯住他的扇膀一陣倒晃:“小墨,醒醒!”

  林以墨驟然睜開眼睛一頭的汗,眼裡滿是無盡的恐懼,點漆般的瞳孔中幾乎印不到別人的存在,笑笑的心也跟著咚咚直跳,幾乎不敢大力觸碰,他的樣子顯得太脆弱,她擔心自己用的力氣太大會揉碎他。他終於慢慢找回焦距,忽然用力一伸手,將笑笑攬下來,把身子蜷到她的懷裡,靜靜發起抖來。

  “怎麼了?”笑笑柔聲問道。

  “你不會離開我吧,笑笑?”他顫著聲音輕輕地說:“很黑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在不知什麼地方迷路了。”

  笑笑抱著他:“傻瓜,怎麼會呢,你身邊有很多人啊……我、Cindy、公司里那麼多的同事,還有……婉怡也很喜歡你。”

  他彆扭地擰了擰,美麗的臉上浮現出像是小孩子在賭氣的神情:“不要他們,我只要你。”

  笑笑沉默一會,慢慢說道:“不會,我不會離開你的。”如果最開始還有抗拒,這時的心也開始了真正的軟化,這個樣子的林以墨,軟弱得她不忍心給他一絲一毫傷害。

  林以墨安心下來緩緩闔上眼睛,在笑笑以為他睡熟時,他忽然輕聲說道:“把燈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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