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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他於此,你覺得可還行?”陳淮安於是又道。

  錦棠頓時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望著陳淮安:“他不是叫皇上給鞭屍,還縱火而焚,矬骨揚灰了嗎?”

  林欽謀逆,皇帝命人將其矬骨揚灰,錦棠早就聽說了的。

  “事情是我辦的。”陳淮安於是說道。

  當然,也是他把林欽的屍首調包,轉葬到這裡的。

  沿寺後的山路崎嶇著上了幾個台階,便是一處大墓,墓以石壘成,再以青石板和著石灰,砌起一個圓形的大墓壁來,於這深山古寺之旁,倒也算得上莊重了。

  陳淮安依舊不說什麼,倆人並肩於林欽的墳前站了良久,這才又從寺里出來。

  日色漸暮時,倆人才到了位於隆慶坊的的錦堂香。

  占地近十畝的大酒坊,遙遙便是一股濃香撲鼻,幾年之中,這酒坊里的工人們成親了,有孩子了,安身立命了,在周圍修建了院落,於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村子,而村子裡還有隻屬於本村的集市,集市上還有賣的酒渣餅。

  錦棠買了幾枚來,吃起來酥甜可口,跟她自己作的幾乎沒有差別。

  不過短短的四年而已,酒坊里的女工們所生的孩子都在巷口跑來跑去,有的都會打醬油了。

  進了酒坊,劉娘子一身直裰,發束竹簪,站在門上等錦棠。

  倆人簡短的說了幾句,劉娘子帶著錦棠把整個酒坊走了一圈,還特地給她看了,自己在野鴨湖畔替她蓋的三進三出的大院子。

  依然傍水,蘆葦綠綠,錦棠在自己的酒坊畔,自己的土地上,有處三進三出的大院子了。

  不得不說,劉娘子將這間酒坊打理的非常好,錦棠只是起了個頭而已,築基壘業,全是劉娘子一個人幹的。

  這世間的女子,正如康維楨所言,因為世俗禮儀千百年的教化,和架在她們身上的枷鎖,總是心甘情願的為了丈夫,為了兒子,為了這世間的男兒們而犧牲。

  但徜若真正讓她們獨立,放開她們的束縛,給她們以助力,她們之中有許多人,將比男人更能於這塵世中,大放華彩。

  是夜,依舊是劉娘子的手藝,擀的薄紙宣紙,切成韭葉寬的薄面,菹菜嗆的又酸又香,配著滷好的豬蹄,另還有一碟削好的黃瓜,一盤澆著香油的小蔥豆腐。

  吃罷了晚飯,出門便是一望無際的野鴨湖,溯上十里,才是錦堂香用酒的取水源,雖說水質不及弱水河的冷冽,甘澈,但自有一股甘甜。

  行走在野鴨湖畔,夕陽山色,波光鱗鱗,陳淮安離著錦棠一丈遠的距離,隨著她,卻絕不靠近她,一路就那麼遠遠兒的跟著。

  錦棠今日又是爬坡又是上坎的,磨的腳生疼,好容易跟著劉娘子一起參觀完自己三進三出的大宅院,進了正房,將腳伸進木盆里溫熱的水中,便仰面往床上一躺,閉上眼睛靜默著。

  出來這一趟,錦棠心頭倒是暢快了許多。

  雖說還去了林欽的墓前,但這一日的功夫,她居然整整一天,腦海中都沒有浮現過林欽的臉,也沒有想起過林欽那個人。

  難道說,真像葛牙妹說的,林欽的魂魄附在她身上,直到陳淮安把他給安葬了,這鬼魂才走了?

  腳邊忽而有流水的聲音,才略涼的腳盆子裡,水頓時熱了起來,接著,陳淮安兩隻手就伸進來了:“現在覺得心頭舒服點兒了嗎?”

  錦棠自己用著力,於他掌心之中磨著自己的雙腳。

  “我這一日,一刻也不曾想起過他。”蠻橫的,橫在羅錦棠腦子裡的林欽,今天一天,她都不曾想起過,甚至於,她的手似乎都沒有抖過。

  陳淮安揉擺了腳,一隻只的腳趾頭拉起來,輕輕一啵,便是啪的一聲脆響。

  錦棠躺在床上,好久不曾享受過這種伺候,伸直了腳便咯的一聲,兩上月來,竟是頭一回發笑。

  陳淮安遂咯噔咯噔的,多替她拉扯了幾下,直到錦棠嫌疼,縮回自己的腳。陳淮安順勢也就躺到了床上。

  錦棠蜷著雙膝,抵在陳淮安身上,側躺了許久,終於還是跟陳淮安實言:“我總是夢見他。”

  “我知道。”陳淮安柔聲應道。

  “只要不抱著阿荷,便醒著,我眼前也全是他,他來拉我的那隻手,他砰一聲爆開的腦袋。”錦棠又道:“我到今兒,一整日都沒有想到他,才知道自己怕是真病了。”

  陳淮安深深點頭,見床頭掛著柄芭蕉扇,伸手摘了下來,在錦棠臂膀處輕輕搖著,搧著絲兒涼風。

  “你拋下孩子,帶我來此,又是看他的墓地,又是看酒坊的,你是否覺得從今往後,我該搬到隆慶坊來住,也算是能永遠守著林欽?”

  兜了一圈子,錦棠猜陳淮安也是如葛牙妹一般,以為她為了林欽而病了,得的相思病,他將林欽葬在離錦堂香不遠的地方,是準備成全她,讓她從此只陪著去了的林欽了。

  “以已來度,徜若你當著我的面,在黃愛蓮,或者是陸香香面前說那種話,我會一腳把你從城牆上踩下去,讓你也摔個稀巴爛。”

  錦棠越說越喪氣:“但我要阿荷,我得回京城一趟把阿荷接來,才能在此久居。”

  陳淮安咧唇便是一笑。

  都記得黃愛蓮和陸香香,就證明那個小氣,愛吃醋,又喜歡鑽牛角尖的羅錦棠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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