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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起頭,怒視他,曲折詭異的面具,看不出一絲真假,還是只能直看進那眼底,不退縮,反而迎著我,還是一片無辜的坦蕩蕩。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瘋言語,好似真誠的作戲,專心致志,一絲不苟,完美得不似真實,堪不出破綻。

  我只是一隻笨笨的蛇妖,有了七情六慾,也想貪得片刻溫存。

  卻陡然驚悚,為何要探究真假?真真假假與我又何干?我只須為沉之小心守護好自己的心,這滾滾紅塵中,講究的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你再好,也終究晚一步,是個路人。

  於是便冷言,"閣下請自重。"拂了袖,緊走了幾步。

  那人不甘心,追上來,低低說:"姑娘眉宇間不似從前,多了些愁緒,在下許諾,拼此一生,要的,不過是你的微笑如初。"

  人生若只如初見,回首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可是,從未謀面,套的是哪裡的近乎。一生?太沉重,區區蛇妖,擔當不起。

  越走越快,並不理睬他。

  我白點點,拼此一生,要的,不過也是沉之的微笑。

  於是求劍,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靜,透出死一般的寂靜。

  冷,刺入骨髓的冷。

  因為有白衣人的帶領和經驗,我們很快便到了二層,距離那下三層的木門只有遙遙幾步。我心裡長鬆一口氣,總算一路無恙。

  哪知,就那麼一瞬間,平地里起了風波。先是一隻,然後兩隻,四隻,八隻……一片魔怪憑空里就冒了出來,都閃爍著幽綠的眸子,吞吐著猩紅的舌頭。

  我還來不及反應,只覺得一股勁風迎面而來,身子竟騰空而起,不由自主地朝木門那邊飛去,只聽得白衣人的聲音遠遠傳來一句:"你們先走……"

  身子停下來,冰菲拉住我的手,就往木門裡鑽。那一刻回首,但見魔怪的千軍萬馬中,白色的影子長身翻飛,翩若游龍……

  "冰菲,他會不會有危險?"出了木門,最先出口的竟是這一句。

  "無妨,他身手那麼……"冰菲只說了半句,便定定地望著前面,一張本來紅潤的秀臉瞬間血色褪盡。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我看見劍笑和多爺正與一隻身高十尺,著金盔鐵甲,執一柄奇形怪狀長槍的魔怪游斗,不由失聲叫道:"霸王守衛。"我並未看到過霸王守衛,只是覺得那魔怪身子雖大,足下卻猶如生風,動作奇快,四面環擊,一時間滿船皆是槍影,寒氣更甚,這等邪惡的霸氣,必是霸王守衛無疑。

  劍笑與多爺已是勉力支撐,我來不及多想,便揚起手中的魔杖,默念咒語,手指間便泛起淡藍的光暈,心中大喜,對準那霸王守衛就是一招"雷電術"。適才在路上,白衣人就說這幽靈船上的魔怪懼怕雷電系魔法,只是這雷電系魔法是新近才跟沉之學會的,果然才用了幾趟,便覺微微有些吃力,所幸霸王守衛也如同其他魔怪一樣對我有所忌憚,並不近我身,讓我得了便宜,一招一式竟漸入佳境。

  那霸王守衛興許是動了怒,咆哮了一聲,突變為凌利至及的殺著,仿佛整個幽靈船都搖晃起來。那長槍本是對準我與劍笑,卻突然調轉了方向,迂迴幾轉,招招逼近多爺,多爺亂了手腳,招也不成招。

  淡紫色的身影平地騰起,介入了霸王守衛與多爺中間,半截長簫支住那殺氣森森的長槍。長槍一縮一進,冰菲失魂落魄一般,不閃不躲,任那長槍直直地刺進左胸,紫衫瞬間被鮮血染了一大片胭紅。

  第18節:七。要的,不過是你的微笑(3)

  "冰菲!"我失聲慘叫,劍笑伸出手,卻只能停在半空。

  冰菲仿佛沒聽到我的話,痴痴地望著那霸王守衛,顫抖著一字一字地念:"待把江湖事了,潘夜海邊小木屋,依門盼歸。"--這句話出來,我只覺得喉間被堵住了一般,是他,是那個少年將軍,冰菲的情郎,她熟悉他的氣息,沿一路尋來,卻沒有熟悉的面容,也不再是她記憶里的比鐵還堅硬的男子,執一把長槍,沒有猶豫地就刺進她的心裡。

  那霸王守衛怔住了,手中的長槍停下來,幽綠的眸子迷離起來。

  幽靈船里竟起了薄霧,一個單薄的身影軟弱地立於其中。

  晶瑩的淚珠從冰菲蒼白的臉龐一滴一滴滾下來,孤注一擲,奔愛情而來,卻還是料不及這樣的結局。

  一切在註定中前行,誰也逃不離。

  只是,這一場遭逢,又是誰的因?誰的果?誰的宿命?誰的錯?

  霸王守衛伸出巨大的手掌,探到面前,接住冰菲一滴淚,送至自己唇邊,狠狠一吮,那張邪惡怪異的臉看不分明悲喜,"你是誰?"

  他不認識她,不知道愛情,不知道那個約定。

  聲音如雷聲"轟轟--"滾過,也不再是當年的溫言軟語。

  "死在幽靈船上的人,都被霸王教主吸收了靈魂,只餘一具屍身,也變成海怪。"白衣人不知何時已來到身邊,白衣不再純白如初,多了幾處血跡。

  "你是誰?……為什麼,為什麼,看到你,我這裡會痛……?"那霸王守衛突然發狂一般咆哮,雙手拍打胸口,眼神渙散,不知所措,"為什麼?為什麼?我又是誰?我是誰?"幽靈船也劇烈地搖晃起來。

  也許是想起了在櫻花的疏影里,清簫吹徹雲渚,也許是想起二人相依相偎天人一樣的出塵,也許是想起他心魂俱醉的笑容,冰菲忽然間帶著淚,輕輕一笑,"走,我帶你找回過去。"拔掉胸前的長槍,傷口的血汩汩而下,如淚水一般無可抑止,踉蹌著走到他面前,柔弱無骨的手舉起半截長簫送至唇邊,曲已不成曲,調也不成調,卻是我一生中聽過最美的簫聲……

  "我們第一次見面,比奇滿城櫻花盛開,粉紫粉白,妖嬈一片。護城河橋邊,我依水而望,你牽著白馬,翩然從身旁走過……"

  她拉著他的手,要背詩給他聽,要給他講道觀,給他講邊境山莊,給他講潘夜島,給他講一個約定,給他講一個長相守,任憑胸口的血一直流,不讓我替她包紮。

  可是,他還是不認識她,還是不知道愛情,還是不知道那個約定,也許殘存了她的零星影象,便只一味地咆哮,一味地不知所措,從未見過那樣一個悽慘無助的--魔。

  "我是誰?我是誰?為什麼?為什麼?……"他沒有心,沒有靈魂,沒有記憶,更沒有愛情,聲聲淒涼,掙脫了冰菲的手,踉蹌著消失在轉角處。

  "亂雲……亂雲……"冰菲伸出蒼白的手,留不住,口裡噴出了一口鮮血,劍笑伸出手扶住她,她終是暈死了過去。

  "冰菲……"我從劍笑手裡接過冰菲到懷裡,為她止了血,包紮了傷口,心裡的血卻是止不住的,她閉著雙眼,嘴角還掛著血與淚。

  "沒想到亂雲淪入魔道……咳,冰菲守侯了這麼多年……苦命的孩子……咳,咳!"多爺咳起嗽來,毒發了,面色已黑了一大半,卻咬牙挺著。

  "多爺,你閉目休息一下,不益多說話。"白衣人扶多爺靠壁坐下,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道,"這樣,你們先在這休息,我到前面探探,還有另外一隻霸王守衛,取它的血回來給多爺解毒。"

  "萬萬不可……你若是認錯了……殺掉亂雲……咳,咳,咳……冰姑娘一場相守便成空了。"多爺急道,"何況你也受了傷……未必能對付得了霸王守衛。"

  仔細看去,白衣人果然臉色比先前蒼白了,他苦笑道:"畢竟瞞不了多爺,是受了一點傷,但也不礙事。我只取血,就算認錯了,也無妨。"說著,便站起來,走了兩步,想必是血氣上涌,一口鮮血畢竟噴出來。

  "你……你怎樣?"我慌忙放下冰菲,去扶住白衣人的手。

  第19節:八。多情費思量(1)

  "你看,還說不礙事,都吐血了……現在的年輕人性子都剛烈得很。"多爺道。

  "是不礙事的……"白衣人笑著擺擺手,又低聲道:"點點,你如此緊張我,我高興得很。"感覺著白衣人手心傳出的陣陣熱流,聽著他親切的那一聲"點點",我只覺得鬢角沁出汗珠兒,釵也歪了,髻也散了,甩開他的手,慌亂得轉身向冰菲平躺處快步走去,道:"既是不礙事,你自己注意些便罷了,我得照顧著冰菲。

  白衣人苦笑著搖頭,道:"那你們在此小心一些,我一會兒便回。"

  "慢!"劍笑站起身來,道:"我與你同去。"

  "不可,多爺中了魔毒,不宜再動念力,冰姑娘身心俱傷,白姑娘又不善靈活運用魔法,劍兄還是留在此地,多多照料。"白衣人目光一轉,嘴角帶著笑,我知他是擔心劍笑也一同去了,若有魔怪來犯,我一人是萬萬支撐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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