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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獄警所見的情況給他自己留下了終生的陰影——于敏達就坐在看守所單間裡,他用不知從何而來的手術刀切開了自己的頭皮,他像是感覺不到痛楚一樣,瘋瘋癲癲地用那張布滿鮮血的臉對著獄警笑,用手術刀戳著自己的腦袋,露出了血淋淋的顱骨。

  他就這麼瘋瘋癲癲地笑著,一遍又一遍地劃著名一個區域,然後告訴獄警,把這個地方切掉的手術,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

  于敏達被獄警很快送醫,針對他的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他的精神狀態已經徹底失常,經年累月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徹底摧毀了這個偏執的變態作為人的正常思維,而看守所的環境、無人和他對話封閉,終於成了壓垮他精神的最後一刻稻草,他終於從一個令別人毛骨悚然的瘋子,變成了真正的瘋子。

  他將被移交至指定的瘋人院,帶著電子鐐銬,面對他生命最後時間的無期限□□。

  而江晚晴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要求傳話人務必要治好于敏達的外傷,如果他以後有類似行為,也務必要不遺餘力的治療。

  傳話人不明所以,但是依然照做了。

  而嚴修筠卻懂得江晚晴的意思。

  這世間的任何懲罰加諸在這個惡魔身上,都顯得輕了,而他的瘋狂讓他連上絞刑架都顯得不那麼必要了。

  他最好在失敗的深淵裡永遠徘徊,在反反覆覆的痊癒後,一次次地重新拿起手術刀,劃開他自己的頭顱。

  既然法律已經無法讓他能夠公平地償還別人遭遇過得痛苦,那麼就讓命運用他自己的手和鮮血,慢慢清洗他此生永遠洗刷不盡的罪孽。

  他的餘生都會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遍遍地切開自己的腦子,一遍遍的癒合傷口,再一遍遍地面對自己別無選擇的失敗,然後以自負的且再無用武之地的聰明,過瘋瘋癲癲的餘生。

  死亡對這樣的惡人不是懲罰,而活著才是。

  嚴修筠為江晚晴披上神色的外套,遞給她一束花。

  英國綿延的驟雨未歇,窗外一片隨風過境的烏雲。

  風冷雨微寒,而江晚晴還是堅持,和嚴修筠一起,去墓園看望了嚴書音。

  墓園在一片綠地的深處,春天的雨水讓綠意翠得逼人,大片的曼珠沙華被雨打風吹去,伶仃著最後血紅的艷麗。

  嚴書音就長眠在這裡。

  江晚晴和嚴修筠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挽著彼此的手,靜靜把那束鮮花留在了墓碑前,墓碑上的嚴書音仍是中年模樣,她溫柔地凝視著人世間已經和她無關的悲喜,眼底卻有淡淡的哀傷。

  江晚晴將她眼底最後的那抹神情看了個透徹,和嚴修筠驅車離開了墓園,最後來到了傅修明面前。

  和吳雅蘭的一敗塗地比起來,傅修明卻能在這樣的局面中維持最後的體面,他的問題比起吳雅蘭來小得很多,他也是最有憂患意識的一個,在吳雅蘭已經回天乏術的時候,他卻能為自己爭取一個更好的環境——他雖然帶著電子鐐銬,但是非常體面的住在私人醫院,乍然看去像是個來修養的公爵紳士,哪怕門口守著警察,也讓他不像一個階下囚。

  江晚晴把嚴修筠留在了門外,自己推門而入。

  而傅修明沒有回頭,就仿佛預見了她的到來。

  江晚晴從玻璃的倒影上看到了他挑了挑眉,那雙桃花眼已經渙散,不再有往日的神采。

  “晚晴。”他的聲音依然如最溫柔的情人,“我還以為,你已經和我無話可說,看來是我想錯了。”

  江晚晴嘆了口氣,並沒有前行。

  “你之前和我說過一段話,我只是突然想到了答案——所以我來告訴你我的答案。”江晚晴說,“不是的。”

  傅修明一愣。

  “你在于敏達切開了老爺子的顱骨時,指著腦組織跟我說,一個人的一生,都在這柔軟的組織里,摧毀了它,一切都不復存在了。”江晚晴頓了一頓,回憶了一下,繼續道,“你還說,人類的一生也不過是這樣可悲而脆弱的一團,依託於這樣脆弱東西而生的‘意義’,本就沒有意義。”

  江晚晴幾乎將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複述下來,而後搖了搖頭:“我當時太害怕,而忘了反駁你,我現在想起來了,所以我來告訴你——不是的。”

  傅修明沒有回過頭來。

  “大腦確實是個脆弱的器官,但是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說這句話——人生、生命,並不和某一個器官一樣脆弱,這個世界上存在即使你讓另一個人粉身碎骨,也無法摧毀的東西。”

  這句話太煽情了,煽情到只換來了傅修明的一聲嗤笑。

  “你這是在暗示你們偉大的愛情嗎?”

  江晚晴卻並沒和他辯駁。

  “傅修明,你的人格有缺陷。”江晚晴的聲音並無波瀾,“你不會愛一個人,因為你覺得沒有真心愛你的人。你仇視你父親,因為他沒有給你作為兒子的正常待遇;你仇視吳雅蘭,因為她利用你的存在鞏固自己的地位,她不把你當做一個孩子,而是當做一個工具;你仇視傅修遠,因為他對你的漠視和蔑視,也因為只要有他存在,你就被迫做一個隱形人;你仇視嚴修筠,因為他明明和你一樣不受老爺子的重視,但是他能坦然地做到放下,而你只能在執念里逼自己前行;你討厭圍繞在你身邊的女人,你明白她們看中的是你沒什麼真實性的外在皮囊,但是我因為你的虛偽拒絕你,你也仇視我——因為你反感我逼迫你露出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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