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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斗南怒氣未消:“你是怎麼辦事的!統管本王隨從是你分內。這酒是從哪裡來的?查不清楚,摘你的烏沙!”
“是是是是是——”高瞻不敢擦臉,長躬不起,“想必是下頭的人糊裡糊塗,不知從哪個秦樓楚館買來的酒,摻了這髒東西,臣今後一定嚴加管束,若有再犯,嚴懲不貸。”
無人之處,越季左右看看,壓低了嗓子:“殿下——”
祝斗南也依樣低聲道:“嗯?”
見他誇張的樣子,越季意識到是自己太過神秘兮兮了,不覺笑出來。
祝斗南也笑了,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一片飛絮。
越季忙撤撤身,自己拍打著:“我自己來。”
祝斗南搖搖頭,笑得依然溫柔:“你總是這樣見外。”
越季一邊拍打一邊道:“我覺得,酒中混了那種藥,未必是您隨從的無心之過。”
祝斗南神色微微一變,聲音拖得有些長:“……哦?”
“那個酒,肯定原本是給您備的,您猜,會不會是奮武王或是他的人做了什麼手腳,想讓您亂性,做出敗壞名聲的錯事來?”
“對啊。”祝斗南如夢方醒,將手裡的扇柄一磕,“我怎麼就沒想到?你真是太聰明了。”
“您想啊,您一早跟他世子結下樑子,讓他們挨了罰丟了臉,奮武王那麼霸道,能善罷甘休麼?”
“說得是。這次多虧了你。”
“您別這麼說,以您的功夫,那種藥也沒什麼大用。只是不知道今後他們還會有什麼陰招,您是君子,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祝斗南就勢握了她的手:“你在我身邊,我有什麼想不周全的,提醒我。”
“您您您您……放心,我會——”越季總是不習慣這樣,抽出手來退了一步,“會事事幫您留心的。”
“死丫頭,長了個狗鼻子!”一進門,祝斗南瞬時便變了臉色,越走越快。
高瞻緊跟著:“好在她……”
“這是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祝斗南和高瞻都停住腳。看著那白森森的面具,高瞻不由一個激靈。
北極星站在尚未撤去的酒席旁,手中捏著一個酒盅,余香未散。他的聲音和言語都同方才一模一樣:“這是什麼?”
祝斗南的臉色再次一變,怒對高瞻:“對啊,那是什麼?給我說!”
高瞻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那……”
“混帳!”祝斗南抬腿便是一腳狠踹。
看著凶,卻沒用什麼內力,高瞻仰在地上,慶幸著還能撐著起來,咬牙告饒道:“都是臣的錯!臣眼看著殿下和越小姐兩情相悅,卻不能成眷屬,心裡著急,才自作主張備下這藥,想要玉成好事……哎呦——”
一聲慘叫,高瞻重又仰面倒地。北極星一足踏在他胸口,看似並未發力,他卻嘴角白沫鮮血四溢。
“好了好了!”祝斗南將北極星拉開,“他好歹一個五品官,在這兒出了事,祝堯封肯定追究,回京也不好交代。他雖然混帳,看在是一心為主,又還沒鑄成什麼大錯,留他條命,以觀後效吧……”
北極星朝他轉過頭來:“你事先當真不知情?”
祝斗南愣了下,一把推開他,憤然道:“不然呢?你覺得這是我的主意?我就是這麼一個不分輕重、不擇手段的急色鬼?”
北極星默然了。
祝斗南平復了一下,道:“好,我承認,當初我想與越家結親,的確是有藉助他家家勢的念頭。可就算普通人家婚嫁,也要看個門當戶對。我們在京中是什麼處境,你難道不清楚?我這麼打算難道又錯了麼?時至今日,我對她早已是真心誠意,如果我想走那見不得人的捷徑,之前還用挖空心思變著法兒取悅她?再者說,太后做主,她已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又何必急在一時?”
見北極星仍不講話,祝斗南嘆口氣,上前搭在他肩上:“你我雖然共處的時日不長,可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是心照不宣的。現在是什麼時候?國難當頭,敵兵壓境,你我之間萬萬不能分心離德。”
“你——”北極星沉聲道,“不要騙我。”
祝斗南不悅:“為了個女人,你就這麼不信我,你不是自己對她存了什麼心吧?”
面具遮蓋無從知道他的表情,可從他繃緊的全身可以看出那股怒意。祝斗南立即又笑得爽朗,在他肩上拍了拍:“玩笑玩笑,我當然知道你不會,你怎麼會喜歡女人呢?”
北極星的身子漸漸放鬆,聲音卻仍繃著:“不單是她,其他的事,一樣,不要騙我。”
“天可鑑。”祝斗南朝天揚了揚手指,放下來,“對了,你這麼晚還過來做什麼?”
北極星道:“三件事。”
祝斗南坐下身,打開扇子,卻發現扇墜不見了,也未放在心上:“那也不急在一時,明天說也是一樣。”
“急。第一件,從大同鎮運來支援宣府的火器,在路上被韃靼軍截獲了。”
蒙古大軍之所以能夠橫掃萬里,被世代中原軍所畏懼,主要仗得是強弓勁馬的鐵騎,可他們也有弱點,就是蒙昧未開,不通火器。可以說,火器是他們的致命克星。大同鎮在韃靼軍連番猛攻之下能夠堅守不破,除了布防周嚴、兵將驍勇之外,使用火器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宣府軍與大同軍的戰力本就不可同日而語,又失了這一批救命的援助,即將而來的,怕是滅頂之災。
祝斗南當即一驚:“當真?這是你從奮武王那裡打探到的?”
“是。”
祝斗南憤然道:“這麼大的事,竟然也不告知我,還提什麼共同禦敵!宣府鎮這些年在祝堯封手裡一團糟,你看那些破城牆,經得起火炮?”越想越是坐不住,祝斗南站起身,“萬一韃靼人用火炮攻城,這裡還能再待麼?我才不會留下來跟這群膿包陪葬,不行,得趕緊離開……”
北極星示意他稍安:“越陟蓬將軍想得周全,怕路上遭遇不測,事先將火器偽裝成節慶用的煙花。韃靼人不懂火器,也不用煙花,短時未必能查明究竟,更未必敢用。所以,奮武王讓下屬嚴守機密,不能讓細作將消息走漏出去,拖得一時是一時。”
祝斗南方安心一些:“還有呢?”
“第二件,孫成玉收到密報,韃靼軍就要攻城了,從西洋河到張家口,皆有可能。”
早晚有此一戰,這倒不出人意料,祝斗南道:“第三件?”
“你說過,祝北覲打算私去來遠堡。”
“來遠堡是繁華市集,他必定又想著折騰什麼馬市。眼下哪有那個功夫去理他!”
“不行。正因那裡繁華,各族人聚集,防守鬆散,韃靼軍很可能在那裡攻城,而他還並不知軍報,必須儘快設法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