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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吳雙嗤之以鼻,活脫一個母夜叉。

  本已座無虛席,但這不是問題,以越小姐為中心,周圍霎時兩圈都空了出來。

  只有小紀小姐膽大,湊了過去,看越小姐脂粉底下雖然透出鐵青色,但卻一臉正氣,不像壞人,便又湊近點,不住打量,過了一會兒問道:“姐姐你怎麼沒穿耳洞呀,怕疼麼?”

  “笑話!”越小凜然道,“穿膛破肚都不怕,會怕一個小小耳洞?”

  眾人聽著瘮得慌,吳量乾笑了兩聲:“那個……開席吧,上菜!”

  頭一道菜便是大菜,名為‘國色天香’,由芙蓉端著送到吳家母女席上。

  吳量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著,心道這妞兒可不差,西安府眼光不錯,會辦差,有前途,正想在她小蠻腰上擰一把揩油,卻聽吳雙尖聲道:“你走開,好難聞啊!”

  芙蓉一愣,趕緊退開兩步,漲紅了臉。

  吳雙道:“你擦了什麼啊這麼熏人?”

  “奴、奴婢擦了茉莉露、玫瑰露、玉蘭露……”

  這幾種都是民間效仿大月國所貢古刺水(薔薇露)的廉價香水,坊間多得是賣。

  吳雙大聲道:“街上買的那些賤貨能用麼?你還一次用這麼多,熏死我了,是想謀害本小姐麼?”

  “不是的……”芙蓉蓄著眼淚,“奴婢是收泔水的,怕冒犯了小姐……”

  “算了算了。”吳量不以為意,“小題大做。”

  吳雙厭惡地掩住鼻:“臭打雜就是臭打雜,擦香抹粉,還是臭打雜,給我有多遠躲多遠去。”

  面前那盤‘天香國色’一下子被拿走了,吳雙一筷子使了個空,更加惱怒,對著眼前一張笑吟吟的臉吼道:“你又是什麼東西?竟敢撤本小姐的菜?”

  月季笑著說:“我是為了您好,這菜裡頭放了花椒、茱萸、白芷。這些都是國中自產的香料,太俗氣了,我怕把小姐您給沾俗了。”

  “你!”吳雙瞪著杏眼,卻語結。

  月季轉手將‘國色天香’和本來端著的‘獨占鰲頭’嘩啦一下都倒在了地上。驚得吳雙跳起腳,怕湯汁染了裙子。

  不遠處的越小姐一眼看到頓時愣了:“誒,你?”。

  月季忽又大驚小怪道:“誒誒誒,這個行這個行。”說著接過後面侍從端著的一盤‘百鳥朝鳳’。

  吳雙還沒反應過來,大盤子已懟在下巴底下了,一股濃烈的氣味衝過來,她沒忍住一個大噴嚏,登時鼻涕橫流。

  小姐們都用小扇掩了嘴,不知嫌髒還是偷笑,場面十分尷尬,連吳量也大笑起來,一瞥月季,卻是一呆,這個更好看啊,十足娟好,卻又不甘靜秀,就像上佳的姚子雪曲,清冽中蘊著一股子甜辣,讓人迷醉。

  “胡椒,這個適合小姐。”月季笑著說,“琉球和暹羅進貢來的,是上等香料,咱們自己可不產。”

  “你——”

  “算了算了。”吳量又打圓場,“這可都是你自己說的。”

  吳家人擺架子,晚到了一個時辰,這時已經餓了,吳雙賭氣道:“好,油膩腥膻的,俗不可耐!本小姐不吃你們這些葷菜,拿那盤點心來!”

  “這個啊……”月季搔搔頭,“這個水晶餅雖然看著清白,可是用了豬板油,才能這麼‘起皮飛酥’。”

  “你——你——你給我……”

  越小姐及時道:“咳,那丫頭,你到我身邊來站著。”

  吳雙咬著小銀牙:“這破點心本小姐也不屑吃,拿果品來!”

  “那個……”月季在越小姐魁梧的背後探出半張臉,“果品是留著晚上拜七姐的,七姐沒吃,小姐們不能先吃!”

  吳雙聽到個‘七’字就有氣,忍無可忍:“她又算什麼東西?拜她作甚,我偏要先吃!”

  吳夫人咳嗽一聲,連宮中也要拜七姐,吳雙這話太不知天高地厚,傳出去不得了。

  “好了!”吳量耐心已耗盡,又累又餓又惦記著那幾個丫頭,他一揮袖子:“撤下撤下,誰也別吃了,拜七姐,拜完比賽穿七孔針,然後趕緊散了!”

  從漢代傳下的老俗,七根繡花針插在木板上排作一列,針孔朝上,每人一根彩線,一次能穿七孔者為勝。

  在座都是飛針走線的好手,穿針更不在話下,吳雙率先將彩線穿入,連過七孔,毫無阻滯,吳家下人一片喝彩雷動:“好!小姐秀外慧中,巧手蘭心!”

  吳量洋洋得意:“還有沒有人能穿過七孔?”

  “我穿過六孔了。”

  “我穿過四孔了。”

  ……

  小姐們都興奮的香汗淋淋,可是再沒人能連穿七孔的。

  越小姐費了半天勁兒,看出了門道:“不對!這些針孔一個比一個小,最後一個比線還細,怎麼能穿過去?”

  “是麼?”吳量抱著膀子晃過去,懶洋洋的,“別人怎麼都沒言語,越小姐技不如人,這麼說,有些強詞奪理啊。”

  別人那是敢怒不敢言。越小姐道:“請把吳小姐的針板拿過來,我要看看,跟我們的是不是一樣?”

  有人含含糊糊附和著:“是啊,給我們看看唄……”

  “這可不行!”吳量拉著臉,“這次乞巧盛會是奉旨承辦,七孔針要送進宮去復旨,是你們說看就看的麼?”

  吳夫人冷笑道:“各位小姐有這個磨牙功夫,還不如手底下多使使勁兒。我吳家家大量大,若有旁人也能一穿七孔,就算她贏。”

  越小姐是個耿性子,還要計較,被月季接過她手中的線,“您看您這線頭兒啊,都有點散了,怎麼穿得進去?我給您捻一捻。”

  明明就是線比針孔粗,越小姐急著要解釋給她聽,卻一怔,只見她捻過的一根線頭兒,竟已被劈為幾根細絲。越小姐心領神會,立即將一根根細絲分別穿過每個針孔,七絲七孔,一捻,又匯成一股。

  大家都看傻了眼,吳夫人恨不得把自己剛說過的話塞回肚子去。

  吳雙看見是剛剛月季動了手腳,怒道:“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麼,灶下吹火的。”月季不知從哪兒陶騰出自己那根吹火棍來,“蠢材就是蠢材,穿了玲瓏七孔,還是蠢材。”

  吳雙一看手裡拿著的七孔針,更怒:“你說誰!”

  “我說我的吹火棍阿,不夠通暢,多打了幾個孔,可還是不行。”

  吳量皮笑肉不笑的:“這個……這個可不行,這是作弊。”

  越小姐道:“憑什麼不行?這不是一根線?這不是七個孔?”

  吳夫人明知道被她鑽了空子,可是又說不出什麼,心想這東西可不能呈進宮去,以太后那個捉摸不定又不待見吳家的性子,八成還會贊這個別出心裁呢,就向吳量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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