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我要和她並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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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初芸站在樓梯口,往我們這兒走了兩步,又被夏夫人用眼神給瞪了回去,在家裡缺乏話語權的夏初芸顯得有些著急。

  而夏初臨很紳士的向我伸手:

  「能把手給我一下嗎?」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但我心裡篤定他會跟我走,所以我很坦然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裡,他握緊,在我手背後輕輕一吻後,稍一用力便將我拉入他懷中,他像個戰士一樣的對著夏夫人宣誓:

  「我要和她並肩作戰,未來的日子裡會有許許多多意想不到的難關,但我始終相信只要我愛,只要她在,我們就能創造屬於我們的未來。」

  夏夫人震怒:

  「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這份合同上有你的親筆簽名,你想不負這個責任,我倒要看看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有啥本事?」

  夏初臨狡黠的笑了笑,摘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擺在夏夫人面前:

  「從今天起,我不再是您的兒子,也不再是夏氏企業的繼承人,我把爸爸留給我的遺產,全部拿來抵這筆債,夠嗎?夏董。」

  這是要與夏家決裂?

  之前我聽王瀟瀟說起過,夏初臨搬離了夏家,靠自己的雙手創業養活自己。

  儘管如此,他身上因為背負著夏氏企業繼承人的身份,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給他幾分薄面。

  夏初臨見夏夫人愣住了,又補充道:

  「我不會再回這個家,除非哪天您親自承認江離的身份,否則您將永遠失去我這個兒子。」

  夏夫人氣的直哆嗦,用手指著我:

  「就為了這個女人,就為了這麼個女人,你就要拋棄十月懷胎生下你的母親,還有這麼大的一份家業?你可知道,我們夏家的總資產,遠遠不止這合同上的數目,你作為夏家唯一的繼承人,你的身價無可估量,你完全可以換一種活法,卻偏偏為了她,選擇了最底層最艱辛的一種。」

  夏初臨低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溢著滿足:

  「您忘了,城市裡的柏油路上是生長不出農作物的。只有土地才能哺育人們,你以為站在雲霄上能看見最美的風景,而我卻只想聽到雞鳴狗吠的聲音,我們的需求不同,所以選擇不同,您養育了我,我很感激您,但未來的幾十年太漫長,一份母愛支撐不了我走完餘生。」

  夏夫人捂著胸口,面色都有些難看了:

  「為了她,你選擇愛情,放棄了親情?」

  夏初臨很明確的說:

  「如果您和江離同時掉進水裡,十年的我會先救你,因為是您給了我生命,但十年後的今天,我會毫不猶豫的救江離。」

  夏夫人前陣子身子不好住院了很長一段時間,今天聽了這番話,氣的當場癱坐在沙發上,夏初芸急忙奔過來,給夏夫人喝了水和降壓藥,對夏初臨皺眉頭:

  「有話好好說,母子一場何必這樣出口傷人,初臨,你先帶著江離走吧,我會說服媽媽接受你們的。」

  夏初臨摟著我轉身,夏夫人一拍桌子:

  「夏初臨,你當真要這麼絕情?」

  夏初臨回過頭來,控訴著夏夫人:

  「十年前,是您的絕情毀了我的青春,十年後我要是再依照您指定的方式去生活,那我從人世間走一遭,有何意義?您生下我,是想讓我做您的傀儡嗎?」

  夏夫人喘著氣:

  「你...你你你,太讓我失望了,好,既然你選擇不做我的兒子,那我就成全你,從現在開始,所有我給你的東西,你都還給我,一樣都不許帶走。」

  夏初臨深呼吸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陳舊的錢包來:

  「這是您在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送的,現在還給您,還有衣服,鞋子,領帶,能給你的,我都給你。」

  我本想阻止夏初臨的,但他像瘋了一樣,把自己脫的只剩一條秋褲:

  「這褲子是姐姐買給我的,您看看,還有什麼是您的嗎?我都還給您。」

  夏夫人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走到夏初臨身邊,哆哆嗦嗦的伸手指著夏初臨的胸膛: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條命也是我的,也一併還給我。」

  這下玩的有點大,趙筱雅上前來勸夏夫人:

  「伯母,這命要怎麼還吶,您別生氣,二哥只是說了氣話,咱們都坐下來,有事可以好好商量,我媽媽常說,現在很喜歡的東西,沒得到的話就會一直喜歡,只要得到了,用不了多久就會厭棄的,伯母,我覺得二哥這麼喜歡江離,就是因為十年了他都沒得到過,不如...」

  夏夫人吐出一句:

  「休想,除非我死了,否則江離永遠別想進我夏家的門,我夏家絕不會認一個這麼低賤的女人做兒媳婦。」

  夏夫人說完,那隻手指向我,夏初臨本能的將我護在身後,和夏夫人辯駁道:「沒有人是生來高貴的,同樣,也沒有誰生來低賤,您想要我這條命,好,我今天就把命給你。」

  夏初臨彎下腰,從茶几上拿了水果刀來,我們都嚇了一跳,夏初芸扯著嗓子吼:

  「夠了,你們要鬧到幾時才罷休,夏初臨,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你想跟她在一起,你走就是了,你何必這樣咄咄逼人,還有您,媽,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江離怎麼了,她是缺胳膊,還是少腿,她堂堂正正的什麼都沒做錯,您非得把人家貶的一無是處不可嗎?她也是人家媽媽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論苦頭,她媽媽吃的比您多的多,您至少有人伺候,您沒資格這樣說人家。」

  說完後,夏夫人轉身甩手就給了夏初芸一巴掌:

  「吃裡扒外的東西,滾,滾出夏家,別讓我再見到你。」

  夏初芸捂著臉,紅了眼:

  「好,我滾,你以為我稀罕看到你們母子之間的戰爭?這十年。我受夠了,我雖然不是您親生的,但是爸爸去世前,你口口聲聲說會把我當成親閨女一樣的對待,這十年,我對您如何,您又是怎麼對我的?要是我身上沒流著爸爸的血,我在您眼中,恐怕也跟江離一樣低賤不堪吧?」

  這場家庭大戰,一發不可收拾。

  我和趙筱雅一樣,不知道先從誰開始勸起。

  夏初芸抽泣著,也從脖子上取出一條十字架項鍊來:

  「您就作吧,這十年,您把一個好好的兒子作成了這樣,總有一天你會把這個家徹底給作沒的,十年前我站在弟弟身後支持他的選擇,十年後,我的選擇依然沒有變,我依然覺得是您做錯了,就算您不用為逝去的人懺悔,但您至少要做出彌補的姿態來,給人家江離一個機會。」

  夏夫人幾乎站不穩,她很難置信,這個從小在她身邊長大,只知道逆來順受的女兒,竟然也會胳膊肘往外拐。

  夏初臨也傻掉了,只見夏初芸從沙發上拿了她的外套,搭在夏初臨肩膀上:「弟弟,我們走吧,就算沒有夏家這個靠山,姐姐相信你和江離,一定會創造出屬於你們的幸福生活。」

  趙筱雅急著去拉夏初芸:

  「大姐,你別走啊,你走了,伯母怎麼辦?」

  夏初芸冷冷的說:

  「家裡有保姆,有醫生,有司機,還有私人管家,不缺我們這兩個入不了她眼的人。」

  我有些不忍,夏夫人也不容易,一個女人扛起這麼大一個企業,還要把這一雙兒女照顧好。

  我小聲勸著夏初臨:

  「要不我先回去,你好好哄哄她,我總聽人說,人活著活著,就會變成小孩一樣,也需要大人來哄哄的。」

  夏初臨毫不顧忌的大聲回我:

  「我哄了十年,換來的結果依然是她的排斥,也許她需要的,只是我們能像個牽線木偶一樣的聽她的話。」

  夏夫人用力甩給夏初臨一巴掌:

  「這是替你死去的父親教訓你的,夏初臨,我真是白養了你這個兒子,從小到大,我哪一樣沒給你最好的,到最後你要這麼氣我?」

  夏初臨眼裡閃著淚花質問夏夫人:

  「你以為你眼裡最好的,就是我心中想要的嗎?那好,我覺得江離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我要她,您把她給我。」

  夏夫人瞪了我一眼,狠狠的拒絕:

  「你想都別想,今天你要是敢帶她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夏夫人出手極快,搶走了夏初臨手中的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立即投降:

  「我走,我是這裡唯一的外人,我走,你們一家人有事好好商量。」

  夏初臨一把將我拉回:

  「今天要麼你和我一起留下,要麼我跟你一起走,只有這兩條路,媽,十年了,這一招您屢試不爽,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夏夫人突然有些無辜的問:

  「意味著什麼?」

  夏初臨拍著自己的胸膛:

  「這意味著您每威脅我一次,我對您的畏懼,就多了一分,相對的,我對您的感情,也就薄弱了一層,您把刀給我,您不是要我把命給你嗎?我身體裡留著您一半的血液,我還你。」

  夏夫人握著刀,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

  夏初臨突然衝進廚房,我們都還來得及跟上,保姆在廚房裡大叫一聲,等我們趕過去時,夏初臨已經割開了自己的手腕,鮮血蹭蹭直往外冒,趙筱雅有暈血症。當時就昏了過去。

  屋子裡一團糟,我站在門口都傻眼了,因為是剛切割的傷口,但我看到的,卻是一屋子的鮮血,我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漸漸的變涼,那些鮮血慢慢的流到了我的腳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朝我撲來,我忍不住的趔趄兩步,眼裡被血色充溢著,眩暈著。

  再醒來時,我和夏初臨躺在一個病房裡。

  他還沒醒,但手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

  王瀟瀟見我醒來,拍著自己的心口:「老天保佑,你總算是醒過來了。」

  我的手是冰涼的,好像自己剛剛從冰窖里出來一樣。

  「瀟瀟,還有被子嗎?」

  王瀟瀟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你冷嗎?這屋子裡開了空調,一點都不冷啊,我還覺得有點熱,外套都脫了呢,你...」

  當她摸了我的手後,尖叫:「這麼冰。你等著,我去喊學長來看看。」

  宋安戈急忙拉住她:「阿珩現在正在做接骨手術,我去叫護士把空調溫度開到最高。」

  十幾分鐘後,王瀟瀟熱的只剩下一件保暖內衣了,可我依然覺得很冷,好像身體裡的血液正在快速的流失。

  見我情況不妙,宋安戈叫來了護士,我被送去做全面檢查,醫生的診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最後上了氧氣瓶,好多醫生圍在我的床邊,他們身上都穿著白大褂,而我看到的,卻是一件一件鮮紅的外衣,最後就連出現在我眼裡的宋安戈,也變成了渾身是血的人。

  我再次暈厥了過去,再醒來時,身邊除了宋安戈等人,就只有唐知敏這一個醫生在。

  對於我的症狀,唐知敏說我是心理疾病,希望我能夠重視過去的事情。

  當著宋安戈的面,我拒不承認。只說自己是餓的。

  這一夜,我渾身冰涼,王瀟瀟給我腳底下塞了兩個暖手袋,但我依然覺得很冷。

  星城的冬天,還是很多年前下過雪。

  我想,今年的天格外的冷,這場大雪,應該會來吧。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我聽到夏初臨的咳嗽聲,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是,離離,別怕。

  這一聲,驚的宋安戈和王瀟瀟都醒了,王瀟瀟拿紙擦著額前的汗,說是屋內太熱了,要出去透口氣。

  宋安戈也說要去喊值班醫生來看一看。

  病房裡只剩下我們兩人,夏初臨也是出了一身熱汗,他面色蒼白,艱難的爬起來坐到我的病床旁,開口道著歉:

  「對不起,我忘了十年前的事情對你的打擊,今天看到我這樣。你嚇壞了吧?」

  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兩行熱淚控制不住的滾滾落下。

  夏初臨噙著淚,吻著我的手背:

  「離離,我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夢見你站在血泊當中,被人抱住脫不了身,我想救你,可我怎麼也夠不著你,後來,我夢見宋安戈來了,他很輕鬆的就把你抱了起來。」

  我虛弱的回應他:

  「只是夢而已,媽媽說,夢到自己渾身是血,打麻將一定會贏錢的。」

  夏初臨落了淚,哽咽著:「離離,我不知道十年前的你到底看到了什麼,但我求你,讓他救你,好嗎?」

  他?

  我皺了皺眉:

  「他是誰?」

  夏初臨低了低頭:「他叫唐知敏,是我的心理醫生,他說過,不光是我心理上有著嚴重的創傷。還有你,你是十年前那件事情的受害者,你應該配合治療,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

  我排斥的把手從他那兒抽回:

  「不,我不是受害者,我是幫凶,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會死。」

  夏初臨焦急的抓住我的手:

  「不是你,你沒做錯任何事情,如果一定要追究責任的話,是我錯了,我會贖罪的,請你放下過去,別讓她躲在你內心陰暗的角落裡,時不時的冒出來中傷你了,好嗎?」

  當時的場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但我也好好的生活了這麼多年,我閉了閉眼:

  「睡吧,我明天第一天上班,不想遲到。」

  夏初臨伸手摸著我的臉:「你總是這麼倔強,總是這麼讓人心疼,離離,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我睜開眼對他笑了笑:

  「過日子需要柴米油鹽醬醋茶,你以後別做傻事了,要是這隻手廢了,這條命沒了,你拿什麼和我過日子,還有你的媽媽,她不容易,你別傷害她。」

  夏初臨點點頭:

  「我有分寸。」

  我還想多勸他幾句,奈何夏初芸開了門走了進來,看到我們都醒了,十分欣慰的說:

  「媽媽就在門外,但她不肯進來,你們倆可把我們嚇慘了。」

  夏初臨一臉嚴肅的說:

  「我今天做的所有決定,不是一時衝動,如果十年前我能這麼勇敢的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說不定現在的我們都是不同光景,這一次我不會再退縮了,我沒有那麼多的十年可以等待,姐,你放心,不管我是富家公子,還是窮苦百姓,贍養母親都是我的責任,我不會丟下她不管的。」

  夏初芸勸著他:

  「今天大家都在氣頭上,你那些話在心裡悶了十年,說出來就好了,媽媽會懂你的,給她點時間,讓她慢慢來適應這一切。」

  夏初臨反駁道:

  「那你呢,你說的話比我悶的時間久吧?」

  夏初芸苦笑一聲:

  「我和你不一樣,你可以丟掉十字架,說脫離夏家就脫離夏家,我是夏家的女兒,但我不是媽媽親生的,我要是像你這麼做,會被人戳脊梁骨的,你們好好在一起,我會照顧好媽媽,但你說的對,雲霄有雲霄的美景,土地有土地的芬芳,我也要好好工作,自食其力,證明給媽媽看。」

  夏初臨摟著夏初芸的肩膀:「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我不懂他們之間的姐弟情,但我能感覺到,因為夏夫人是後媽,所以夏初芸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錯事情惹後媽不開心。

  夏夫人到底是沒進來,只是在門口看了兩眼。

  夏初芸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床邊:

  「這裡面是你的衣服,你放心,都是我給你買的,不會讓你再當著那麼多的人耍流氓了,這個十字架,媽媽讓我給你,你要是戴著,你還是夏家的繼承人,媽媽的兒子。」

  言外之意是,即使這麼一鬧,夏夫人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立場。

  如果夏初臨拒絕接受這個十字架,就代表他放棄了一切。

  夏初臨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說到做到,這世上,我最想要的,就是江離,也許百年後我會後悔自己選擇了愛情而錯過全世界。但那也好過我得到了全世界,卻失去了愛情。」

  夏初芸長嘆一聲:

  「媽媽讓我轉告你,如果你選擇放棄夏家繼承人的身份,那你將一無所有,你名下的房產和帳戶,都將被收回,還有爸爸留給你的夏氏企業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會全部轉到媽媽的名下。」

  夏夫人只有夏初臨這一個兒子,就算股份到了夏夫人手中,最後也還是夏初臨的。

  對於目前的狀況,我是最沒發言權的,我不知道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意味著什麼,我只知道,夏初臨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十年前期盼著他能為我做的。

  只是當他真的做到了這些,我的內心卻沒有喜悅,只有一陣難以言喻的悲涼。

  病房裡的氣氛一度低沉,夏初芸無可奈何的拍拍夏初臨的肩膀:

  「你好自為之吧,真的去過平民的生活,或許也有貧賤夫妻的哀事。」

  夏初臨抬頭反問:「你不是一直都支持我和離離在一起的嗎?怎麼我真的走了這一步,你卻要給我潑冷水?」

  夏初芸摸摸夏初臨的後腦勺:

  「親愛的弟弟,我不是給你潑冷水。我只是怕現實的骨感撐不起理想的豐滿,我也怕你受委屈,你放心,我會慢慢的去做媽媽的思想工作,你和江離趕緊生個孩子吧,媽媽那麼喜歡小孩,要是她知道你們有了孩子,說不定這事就有轉機。」

  夏初臨的臉上充滿著無奈,夏夫人是何等倔強的人,十年的時光都不曾改變她的性情,一個孩子對她而言,又算什麼?

  「好了,姐,你別勸我了,你也是夏家的女兒,你也可以繼承爸爸的企業,雖然媽媽對你嚴苛,但畢竟還是疼你的,說不定哪天你成了夏氏企業的接班人,弟弟還得找你借錢買房子呢?」

  夏初芸撲哧一笑:

  「瞧你這點出息,恐怕也就江離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才敢跟著你,好了。很晚了,你們好好養傷,那套小公寓你們安心住著,媽媽不知道的。」

  夏初芸走後,病房裡恢復了平靜。

  出去透氣的王瀟瀟和宋安戈也回來了,我還是覺得冷,後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有人抱著我,我以為是王瀟瀟和我擠一張病床,很暖和,睡的也比較安穩。

  早上我很早就醒了,王瀟瀟趴在我的床邊,被窩裡很暖,宋安戈不在,夏初臨躺在旁邊的病床上,睡的很香。

  第一天上班我不能遲到,不管王瀟瀟如何勸說我,我都堅持要去門店,她拗不過我,只好陪我一起擠公交,請了一天假全程陪我,就是怕我不知道在哪兒突然暈倒。

  其實這不是我這麼多年第一次暈倒。以前我總覺得我和趙筱雅一樣有暈血症。

  所以我總是避免和鮮血淋漓的場面接觸,但是這種狀況並不是每一次都會出現,有時候看到車禍現場,我都沒什麼反應。

  門店的工作不比跑銷售,以前都是拖著箱子,不管風裡雨里,還是寒冬酷暑,一天要跑很多家店,磨破了嘴皮子都談不攏一單生意,偏偏全省的各個小鄉鎮,只要我們的產品能夠達到的地方,我就要去涉足。

  現在就等著生意上門來,坐在店裡吹著空調,倒也暖和。

  中午宋安戈給我們送了飯來,說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幫我照顧夏初臨幾天。

  我很想問,他不過是割了手而已,救助及時根本沒什麼大礙。

  但恰恰出乎我所料,夏初臨這一病,比我想像的更為嚴重。

  也因此,我遲遲沒有搬進夏初芸的小公寓,依然住在宋安戈家裡。每天除了門店,就是醫院。

  王瀟瀟說我命苦,好不容易跟初戀在一起,本以為能甩掉宋安戈這個癌症患者,結果來了個半死不活的夏初臨。

  我倒是樂此不疲,夏初臨躺在病床上時的樣子,比這些年想盡辦法博取我眼球時來帥氣的多。

  以前潘奕總說我帶財,自從我到了湘楚市場後,湘楚的銷售總是遙遙領先。

  現在淪落到門店幹活,也旺財的很。

  加之年關將近,很多準備走進圍城的小情侶們,都會帶上爸媽公婆來店裡挑選床上用品。

  憑藉我這三寸不爛之舌,一天下來的銷售額,很可觀,起初不太服我的那幾個店員,處了一段時間後,都對我刮目相看。

  這天,我剛送走一對臘八結婚的小青年,轉身就迎來了陸可兒。

  「聽說安戈最近在幫你照顧男朋友?這事兒是真的嗎?」

  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店員都被陸可兒那咄咄逼人的架勢給嚇住了,這段時間宋安戈天天給我送中飯,店裡的員工一開始都誤以為他是我的男朋友。後來才解釋清楚。

  看著陸可兒那張寫著大寫心疼二字的臉,我倒了杯熱水給她:

  「我們店裡新出了一款新年紅,你要不要看看,那天晚上看你戴了一條紅色的手鍊,很襯你的皮膚,如果你買了這個四件套回去,你躺在上面,楚楚動人,美艷萬分,說不定邵總會獸性大發。」

  陸可兒把水往店裡的桌子上一放,氣呼呼的質問我:

  「我問的是宋安戈,你憑什麼把宋安戈當成一個備胎,你要是對他沒感覺的話,你直接拒絕他就是了,我真想不明白,你有什麼好的,宋安戈竟然會心甘情願的為了你做那麼多的事情。」

  我擠出一個笑容來:

  「陸小姐,我的大明星,你現在好歹是簽約唱作人了,你每天都這麼閒嗎?不用練歌?不用練嗓,再說了,你還是邵文信的媳婦兒。不用照顧你老公?」

  陸可兒很生氣,指著我的臉:

  「江離,你別岔開話題,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說說宋安戈的事情。」

  我指了指桌邊的凳子:

  「那就坐下來我們好好聊,宋安戈是你什麼人?你竟然為了他專門跑來跟我興師問罪。」

  陸可兒小聲答道:

  「你知道我和安戈的關係,你還問?」

  我眨眨眼:

  「抱歉,我的大明星,我是真不知道你和宋安戈之間的關係,以前呢,我覺得你可能是他的初戀,再後來我才知道你是他愛了十六年的女人,再後來,你無情的把他拋棄了,再再後來,你嫁給了他的好兄弟,以我的理解,你跟宋安戈現在應該老死不相往來才對。」

  陸可兒羞紅了臉:

  「江離,我不許你這麼對待宋安戈,我嫁給邵文信,有我迫不得已的原因,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愛宋安戈,你知不知道。他得了胰腺癌。」

  我喝了一大口水潤潤嗓,聲音洪亮的回答:

  「知道啊,不就是一個胰腺癌嗎?又不是什麼傳染病,你怕什麼?你這麼急不可耐的把自己嫁給了邵文信,是怕和宋安戈一起承擔這個病痛嗎?你一個逃兵,跑我這兒來指手畫腳,不覺得可笑嗎?」

  陸可兒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時,眼眶蓄著淚,像是委屈的很。

  「那你知不知道,他...」

  我打斷她的話:「抱歉,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來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宋安戈的女朋友,我也沒讓宋安戈為我出生入死,更不是你的情敵,你有什麼話,自己去找宋安戈說吧,我現在很忙,每賣出一件商品,我就能多掙點錢拿來還債,請你不要打擾我向著美好生活奮進,好嗎?」

  陸可兒打開包包拿出一張卡來擺在我面前:

  「做生意是吧,你要賺錢是吧?叫你的員工幫我選你們店裡最貴最好的產品,現在,我不算是打擾你賺錢了吧?」

  我拿起那張卡看了看:

  「有密碼嗎?」

  陸可兒沒好氣的說:

  「沒密碼,隨便刷。」

  我把卡遞給店員:「就按照陸小姐的意思辦,撿最貴的。」

  陸可兒像是有難言之隱,她換了語氣跟我說:

  「現在你聽著,宋安戈得了病,這個病治不好,我問過醫生了,雖然他媽媽很有錢,但是他媽媽並不喜歡我,還有他的公司,他是大老闆沒錯,但他現在資不抵債,公司很難繼續下去,我放棄他,有我放棄他的原因,我不跟你明說,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拖累他,我聽說這些天來,他都在為你的事情忙活奔走。」

  照顧夏初臨,是他自己提出來的,說是他現在每周要做很多檢查,反正在醫院裡走來走去的,跟夏初臨也好有個照應。

  儘管我看他現在身體健康四肢無恙,一點都不像個生死垂危的病人。

  「你是怕他一命嗚呼,你以後的生活沒有保障,你要出專輯做歌手,但宋安戈的財政大權都掌握在他母親手裡,所以你得不到任何好處,病重加破產,你在這個男人身上看不到未來的希望,所以你就撂挑子走人了,我這樣理解,沒錯吧?」

  陸可兒點頭承認:

  「是,我就是這麼一個現實的女人,我不可能跟他一起共患難,我...」

  後面的那些理由,我不想再聽,所以我打斷她:

  「你選的產品已經打包好了,是你自己提回去,還是我叫人給你送回去?」

  陸可兒怒不可遏:

  「江離,你一直都是這麼不尊重人的嗎?」

  我站起身來:

  「抱歉,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如果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表現的你如何如何愛宋安戈的話,請你收起這副偽善的面孔,如果我是你,我會和自己所愛的人並肩作戰,不論是病魔還是貧窮,只要我的雙手還在,我就相信未來還有奔頭,像你這樣既想當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的人,我看了,噁心。」

  陸可兒氣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才回擊:

  「江離,你個賤人,我就算貪生怕死貪財薄義,也比你這個腳踏兩隻船的人要好。」

  我依然帶著笑:

  「謝謝你的光臨,門在那兒,慢走,不送。」

  陸可兒氣憤的跺了跺腳:「我會去找安戈的,我會當著他的面揭穿你這白蓮花的真面目,總有一天安戈會知道,誰才是最愛他的人。江離,你不配得到安戈的話。」

  話畢,一杯已放涼的水潑向我的臉。

  這段時間我很倒霉,倒霉到經常被人潑水。

  好幾個店員急忙過來遞紙給我,我深呼吸一口氣,很平靜的說:

  「送送陸小姐吧,穿這麼高的高跟鞋,走路難免不穩。」

  陸可兒囂張跋扈的上前來,猛的扇了我一巴掌:

  「江離,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故意潑你的嗎?你要是敢傷害安戈,我會跟你拼命。」

  我輕描淡寫的奉上一句:

  「陸小姐,你動不動就為了別的男人拼命,你老公知道嗎?」

  陸可兒打的不過癮,又扇過來一把,我緊抓住她的手,一巴掌扇回去:「這一巴掌,是替宋安戈給的,你才是不配被他深愛十六年。」

  陸可兒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你竟然對我動手?」

  我用了用力,她的手腕很細,整個人瘦弱的站不穩當:

  「陸可兒,下面這番話。我只說一遍,首先,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宋安戈,其次,你想找個地方傾訴你對宋安戈的愛,別找我,我忙著呢,沒工夫聽你瞎矯情,最後,我鄭重的告訴你,我江離不是吃素的,麻煩你以後動手的時候,先動動腦子,宋安戈讓著你那是他愛你,我不讓著你,是因為我很討厭你,現在我話說完了,以後別來招惹我,滾蛋。」

  陸可兒完全沒料到我會這麼過激,她帶著那雙驚恐的眸子,倉皇從我面前消失了。

  店員們都鼓掌叫好,而我的雙腿都是軟的。

  我躲在廁所里拿毛巾擦著臉和被打濕的上衣。看著鏡子裡這個不再軟弱的自己,我知道,今天的反應太不正常了,我的脾氣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

  或許有些心理上的陰影,就像入冬的雨水,陰冷潮濕的占據了我本應溫暖陽光的地界。

  表面上越來越強勢的我,身體卻越來越弱,不過一杯冷水澆下而已,我就高燒了三天。

  這三天,我都是靠著藥效才能睡去,每天晚上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見夏初臨拿著一把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那鮮血噴在我臉上,血跡緩緩滑落到我嘴裡,那種滋味,就像魚腥味一樣,然後滿世界都被他的鮮血染紅,我被困在血泊當中,不管我如何喊叫,都沒人來救我。

  後來,我想逃離那個地方,但我邁不動腿。有一雙帶血的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腳踝,像是要來索命似的。

  這個夢很久以前出現過,卻沒有現在這樣來的頻繁。

  我怏怏帶病上班,精神都有些恍惚,宋安戈知道我病了後,來我這兒跑的更勤了。

  我和陸可兒互相掌摑一事,店員們當天就告訴了前來接我下班的王瀟瀟,宋安戈也知道了,但他一直都沒有作出表示,甚至對我紅腫的臉都沒過問一聲。

  其實我很好奇,像宋安戈這麼優秀的男人,身邊竟然只有陸可兒這一個愛慕者。

  這個愛慕者還在處了十六年後火速嫁給了別的男人,我真想知道宋安戈是不是命煞孤星,註定了一個人淒悽慘慘的過。

  這些話,我也跟宋安戈說過,他給出的結論是,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遠比小情小愛來的重要。

  我問,比如說呢?

  宋安戈很不正經的看著我答:「照顧你啊。」

  當時店裡的員工都竊竊私語,我很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你又不欠我什麼,幹嘛非我這個名花有主的女人身邊湊?」

  宋安戈仰天長嘆:

  「可能是這個冬天太冷了吧,你是我唯一想過要互相取暖的人。」

  我心裡憋了一句話。一直沒問出口。

  其實他的話說到這兒,我本來可以問一問的,但我一想到夏初臨為了我放棄了一切,我內心的那些話,都變得有些羞恥。

  陸可兒說得對,我是腳踏兩隻船,賤人一個。

  所以我要改正,從拒絕宋安戈送來的中飯開始,他來的時候,我帶了湯去醫院看夏初臨,一連幾天都是如此,宋安戈知道我刻意躲著他,也就漸漸與我疏遠了。

  沒想到,這傢伙的魅力,還真是不容小覷。

  不過幾天而已,我下班回家早了點,想著能趁宋安戈沒回來之前趕緊躲房裡補補覺,沒想到門一開,宋安戈比我早回家,他窩在沙發那兒,身下還貓著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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