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殺人不見血的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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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必,她便是高渤口中能夠讓侯鄴對我手下留情的女人,唐攸寧。

  看她的身形,應該懷孕好幾個月了。

  「鄴哥哥,她就是你說的被前夫背叛的江離?」

  唐攸寧站起身來,嬌小的她挺著隆起的肚子,顯得有些艱難。

  侯鄴下意識的去扶她,兩人四目相視,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侯鄴摟著她的腰身說:「攸寧,你最善良了,怎麼一見面就揭人家的傷疤,更何況人家現在有了新歡,日子正過的風生水起,那段不愉快的前程往事,不提也罷。」

  唐攸寧嘟嘟嘴:

  「鄴哥哥,你又怪我不會說話了,反正我就是這樣,心裡是想著好的,說出來就變成壞的了。」

  這撒嬌的話聽的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侯鄴卻似乎很受用,只顧著安慰故作生氣的唐攸寧,竟把我和宋安戈冷落在了一旁。

  屋裡就我們四人,這鴻門宴看著並不兇險。

  宋安戈在我耳旁輕喃:「學到了吧,會撒嬌的女人,命好。」

  我伸手悄悄掐了他的腰,他沒忍住哎喲一聲,驚的侯鄴和唐攸寧雙雙注目過來。

  唐攸寧或許是這才看清了宋安戈,詫異的指著他對侯鄴說:

  「鄴哥哥,他不就是...」

  侯鄴立即抓住唐攸寧的手,打斷她的話:

  「攸寧,你看他們進來這麼久,我們都請人家落座,這算是請哪門子的客?」

  唐攸寧會心一笑,指了指她身旁的位子:

  「江離,坐這兒來。」

  我心裡一直很忐忑,侯鄴的身份特殊,做他的女人更應該保持神秘感才對,更何況唐攸寧懷了身孕且身體很弱,侯鄴看起來對她寶貝的很,那他為什麼要讓唐攸寧來見我們,像他這樣自曝軟肋,就不怕唐攸寧會遭遇什麼不測嗎?

  落座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侯鄴為何請我和宋安戈來這個問題。

  看起來我們出門前的猜測是錯誤的,侯鄴並不是想從我這兒找出徐曼的下落。

  侯郁還在霸叔手裡,這侯鄴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今晚是全魚宴,酸菜魚清蒸魚紅燒魚水煮魚醬汁魚回鍋魚煎炸魚糖醋魚川香魚烤魚,一桌子的菜,全都是花式百出的魚類,看得我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隨著菜品一上齊,唐攸寧那張精緻的小臉蛋上露出的微笑,簡直讓人挪不開眼。

  侯鄴笑著解釋:

  「我們家攸寧自從懷孕後,只有吃魚才有胃口,今天之所以把你們請來,一是想向你們賠個不是,那天回去後,攸寧聽說了你的故事,就一直催著我跟你道歉,也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吃魚,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們再點別的,二是攸寧太孤單了,沒什麼朋友,你們能來陪她吃飯,我以茶代酒敬你們一杯。」

  這齣戲,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有唐攸寧在,我想侯鄴應該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

  一番客套之後,我們都動了筷子,別看唐攸寧個子不高氣場不大,吃起東西來真是萌到我了,她這年紀,應該只有二十歲左右,懷了孕的人還皮膚嫩的能掐出水來,素麵朝天卻讓人看著特別舒服,侯鄴一直在給她夾水煮魚片和清蒸魚,但她似乎更喜歡吃烤魚和紅燒魚。

  夾的多了,唐攸寧重重的把筷子一放,生氣的吼:

  「哎呀,我不吃了,人家就想吃辣的嘛,這水煮魚清蒸魚的,你天天讓人做給我吃,我都吃膩了,人家想出來吃頓飯,就是為了換換口味,你現在弄的我一點吃飯的欲望都沒有了。」

  寶貝疙瘩一發火,侯鄴急忙給她賠不是。還特意把烤魚放到她面前來,哄了半天唐攸寧才消火。

  我跟宋安戈就是兩個陪吃的,所謂的鴻門宴,不過是自己嚇唬自己,虛驚一場罷了。

  一開始還因為有些忐忑,不敢放心大膽的吃。

  到後來我也吃的很歡,難得吃到做法眾多的魚。

  宋安戈一直在一旁細心的囑咐我要慢點,怕我被魚刺哽到,唐攸寧見了,還取笑我們:「江離姐姐,這就是傳說中的遇到了對的人吧,這要是換了你那個沒良心的前夫,才不會管你死活呢,對不對?」

  雖然說唐攸寧看著像個情商低下的小白痴,但她的話我總覺得哪兒不對。

  我不由得反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前夫不會管我的死活?」

  要知道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我吃魚給卡到,陳沉送我去醫院才把魚刺取出來,後來陳沉再帶我吃魚的時候,一般選無刺魚,但無刺魚的種類就那麼幾種,吃的多了也會膩,陳沉帶我換口味。還是很會照顧我的。

  只是後來事業上升了,工作繁忙,兩個人都沒有閒情逸緻去顧及生活中的小細節了。

  唐攸寧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含著筷子沒心沒肺的說:

  「肯定是這樣的啊,一個不顧你死活給你留下上千萬債務的混蛋,能對你好到哪兒去?這混蛋幸好是死了,要是活著,還不知道怎麼禍害別的姑娘呢?不過我就看你身邊這位帥哥就很不錯,對你體貼照顧細緻入微,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這個自以為是的傻姑娘,我心裡百感交集,剛剛憑空冒出來的那一點小防備,瞬間消沉了下去。

  宋安戈端起茶杯,摟著我的肩膀說:

  「所以我還要感謝江離的前夫,他要是不放手,我也沒機會啊。」

  唐攸寧擦了擦嘴,一拍即合: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來來來,我們以茶代酒再干一杯,我正好渴了,嘿嘿。」

  我也是看到唐攸寧那樂呵呵的模樣,才在那一剎那不經大腦的問:

  「你和侯爺也跟我們一樣?」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端起了茶杯的唐攸寧悄沒聲息的把杯子放下,拿起筷子低著頭扒著飯,侯鄴臉上揚起的微笑也霎時凝固。

  我突然記起宋安戈說過的,侯鄴的愛情早已隕落。

  那麼,這個唐攸寧...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放下茶杯轉動了轉盤,指著唐攸寧眼前那盤醬汁魚說:

  「攸寧妹妹,我看你一直沒吃這個菜,你嘗嘗,味道很不錯。」

  唐攸寧舔了舔舌頭,怯怯的看了侯鄴一眼,侯鄴伸手摸摸她的頭,寵溺的說:

  「快嘗嘗吧,江離可是在職場混跡多年的,她經常跟客戶打交道,大大小小的飯局數不勝數,能讓她讚賞說好吃的菜,味道應該差不了。」

  侯鄴這一開口,唐攸寧這一微笑,降到冰點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了過來。

  再之後,我就沒敢隨意開口了。只顧著悶頭吃菜。

  直到飯畢,殘羹剩飯都撤了,侯鄴約我們去隔間喝茶看夜景。

  可能是在家悶太久了,唐攸寧顯得很活潑,但侯鄴處處護著她,生怕她磕著碰著,她也就只能吐吐舌頭老老實實的坐著了。

  漁人碼頭的夜景,靜謐祥和,一到冬天就少了煙火氣,顯得很獨特。

  隔間有一支小提琴樂隊,唐攸寧突然問宋安戈:

  「聽鄴哥哥說你是好音演藝的老闆,那你應該很會唱歌吧?你能不能唱幾首歌給我聽?」

  宋安戈一臉為難的看著我,那天我過生,一群人拉著宋安戈唱歌的時候,我去了夏初臨的房間,所以沒聽到,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我當然不會替他解圍,反而幫唐攸寧當起了說客:

  「唱首歌而已,促消化能減肥,像你這把年紀的男人,吃完飯後不適當運動的話,很容易發福的,不如就滿足攸寧妹妹的請求吧,我也好一飽耳福。」

  宋安戈用那種你竟然是這種人的眼神看著我,而後他釋然一笑,握了握我的手:

  「既然你也想聽,那我就唱一首張學友的《遙遠的她》給你聽。」

  這首歌?

  不太合適吧?

  果然,侯鄴的臉色再次變得很難看。

  但僅那一剎那的不悅,很快他就沖我說:「江離,一飽耳福這種事情,讓攸寧幫你就行,你跟我來,我有點事和你說。」

  總算是切入正題了。

  面對宋安戈的擔憂,我給了他一個很安心的表情。

  站在甲板上,迎面撲來嗖嗖的涼風,侯鄴指著漁人碼頭的夜景問我:

  「江離,你覺得這兒美嗎?」

  我點點頭:「不管是什麼樣的夜色,都有一種獨特的美,漁人碼頭燈光璀璨,和暗夜遙相呼應,這種美人人都能欣賞。」

  才聊了幾句,宋安戈就從隔間出來,脫了他的外套披在我肩上:

  「甲板上冷風灌身,你別感冒了。」

  我回頭一笑:「放心吧,有侯爺在,冷不著我。」

  等宋安戈回了隔間,侯鄴盯著他的背影感慨:

  「陷入愛情中的男人,真是盲目啊。」

  我用宋安戈的大衣把自己緊緊包裹著,卻還是覺得很冷。

  「侯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侯鄴冷不丁的笑出聲來:「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明白的很,江離,你的命是真好,我見過太多太多被婚姻法24條所拖累的人,其中有男有女,有學歷高長得好不可一世的人才,也有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們遇到這樣的事情,百分之九十的人最先做的九十尋死,可你不一樣,你欠的錢算是這些年來最多的了,你的心態卻比他們好千百倍。」

  我心態好跟我命好有什麼關係?

  侯鄴說的話讓我聽不太明白,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那些百分之九十尋死的人里,應該有半數以上的人,都欠了高利貸吧?侯爺用對付我的手段對付了多少這樣無辜的人?」

  面對我的斥責,侯鄴伸手晃了晃:

  「你錯了,那些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欠了高利貸的,他們的房產大部分都被抵押,你知道房子對於普通百姓而言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家!

  房子在,家就在!

  但是房子一旦塌了,若非心中有愛,家是很難保全的。

  我可以想像那百分之九十的人在尋死之前都有過怎樣的苦痛掙扎,他們都和我一樣,不但承受著被另一半背叛,還要背負那麼多不知情的債務,其中一部分人,可能還會遭受世俗的白眼,這麼多這麼重的打擊奔涌襲來,能夠逃脫的,又有幾人?

  「這條法規,害了多少人吶。」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徐錦跳樓前的絕望,她有那麼多的不甘心,那麼多的憧憬,卻終究抵不過內心的那一抹絕望。

  共債共簽的時代,真的會來臨嗎?

  在婚姻存續期間想要一個知情權,真的有那麼難嗎?

  侯鄴打破了我的遐想:「江離,雖然你命好。遇到了像宋安戈這樣的貴人,但你惹出來的麻煩,可不是宋安戈能夠抵擋的,你應該知道,霸叔在羊城勢力很大,而徐曼肚子裡懷的孩子,霸叔是勢在必得的,不知道你能不能配合,交出徐曼。」

  莫非徐曼懷了霸叔的孩子?

  不對,我聽王瀟瀟說起過,雖然查不到霸叔詳細的資料,但霸叔的年紀都能當徐曼的爺爺了。

  而且霸叔威震一方,不可能對一個小丫頭片子動粗,這其中必有隱情。

  我哈了哈熱氣搓搓手:

  「這天是真冷啊,侯爺,我是見過徐錦,但我真沒見過徐曼,到目前為止我都不知道徐曼長什麼樣兒,我對天發誓,我要是見過徐曼的話,祝我這輩子都還不清債務孤獨終老,死了都沒人給我收屍。」

  侯鄴握住我的手:

  「你不用發毒誓。我不信這一套,憑你江離的本事,就算你沒見過徐曼,你也一定知道徐曼在哪兒?我們翻遍了羊城和星城,都沒找到徐曼的下落,並且我們已經問過你在羊城見過的人了,那天你在紅燈區跟人說起徐錦之死,你知道的,史上最快的傳播途徑,就是女人的嘴,徐曼得知後處心積慮的想要逃回來,不瞞你說,徐曼是躲不掉的,你別忘了,她還有個弟弟。」

  小寶。

  我用力想甩開侯鄴那隻手:「他是個孩子,他才七歲,更何況他是個自閉症兒童,你們不能利用那麼可憐的孩子來對付他的姐姐,侯爺,你也是快要做爸爸的人了,你捫心自問,如果有天攸寧給你生的孩子被人利用。你得有多心疼。」

  侯鄴緊抓住我的手不放:

  「你放心,我的孩子絕不會有那一天,只有沒本事的父母,才會讓自己的孩子淪落風塵無枝可依無家可歸,江離,你今年三十歲了,你也想要孩子吧?如果你能幫我找到徐曼,我向你保證,會幫你還清所有的欠款,並且歸還你前夫給我們的抵押,我還可以保證,徐曼一生無憂,她會和弟弟在一起,不勞你費心。」

  我幾乎可以斷定,徐曼懷的孩子,來頭不小。

  但我決不能受侯鄴威脅,我厲聲辯駁:

  「侯鄴,你別忘了,我欠你的錢,宋安戈都幫我還清了,我今天之所以赴約,是看在你弟弟因為我的事情斷了幾根手指頭的份上。我很抱歉造成這樣的後果,但我跟你之間已經兩清,行有行規,你該不會是個朝令夕改的小人吧?還有徐曼的事情,她有權利決定自己以後的生活,包括那個孩子的去留。」

  侯鄴用了力,疼得我眼淚都來了:

  「你的意思是?徐曼想打掉那個孩子?」

  我還不容易把手掙脫出來,疼得我直咧咧:

  「那是人家的自由,你管不著。」

  侯鄴急了,那表情十分嚇人:「徐曼要是敢做掉這個孩子,那她和徐小寶的命,就算是沒了,告訴我徐曼的下落,否則明天新聞的頭條,將遍布你的艷照。」

  我的...艷照?

  我沒聽錯吧?

  見我有所疑惑,侯鄴目光凜冽的看著我:

  「知道我為什麼會借那麼多錢給你的前夫嗎?你以為沒有房子作抵押,我會憑他空口白舌就借出去幾百萬?江離,雖然你命好,但你做人是真的很失敗,被枕邊人賣了,幫枕邊人養小情人就算了,你還屁顛屁顛的幫著人家數錢,真是可笑。」

  這話聽著很滲人,侯鄴還從口袋裡掏了個手機出來,給我看了一張照片:

  「給你看看,我想你也是個有尊嚴的女人,剩下的,等你把徐曼帶到我面前,我再還給你,給你一些時間好好考慮清楚,聖誕節之前要是你還像現在這樣大義凜然,那我就祝你過個此生難忘的平安夜,助你登上頭版頭條。」

  那張照片雖然沒露什麼,但我能看出,這是我的家,這是我在泡澡的時候被人拍下的。

  「不可能,你從哪兒弄來的照片?」

  我從沒拍過這種風格大膽的寫真,這照片...

  侯鄴放大了給我看:「看清楚了,你泡澡的時候還真是有雅興,這紅酒算不上最好,但也價格不菲,只可惜,這酒比較烈,一喝就讓人想睡。人在睡著的時候,身心最容易受到侵犯,江離,你應該知道,陳沉是一個很優秀的業餘攝影師吧?」

  我記起來了,有一次出差半個月回到家,陳沉給我做了一桌子飯菜,還給我放了洗澡水讓我好好放輕鬆,那天我喝了酒泡著泡著就困意來襲,醒來的時候光溜著身子躺在床上,陳沉說我是太累了,讓我別太拼,要適當的給自己放個假。

  敢情我嫁了七年的男人,就是我身邊一頭沒有人性的畜生。

  我一直不願意詆毀陳沉,因為我相信他愛過我,只是沒能愛到最後。

  但我沒想到他的愛一旦消失,放手的唯一方式就是毀了我。

  這一刻,我對陳沉,只有無盡的憎恨。

  侯鄴喪心病狂的劃拉了好幾張照片給我看:

  「我都不知道應該說你很幸運,還是說你倒霉透了,畢竟你前夫把你拍的這麼美,也算是你以後拿來緬懷青春的一種紀念。你覺得自己的身體曼妙不曼妙,我這兒還有很多,當然,如果只是這些,恐怕你也不會在意,畢竟這關鍵地方都沒露出來,網絡上多得是比這還露骨的圖,不過...」

  侯鄴故意把話拉長,我瞬間亂了分寸,伸手去搶他的手機,他輕鬆就躲過了:

  「沒用的,我只是存了幾張在手機里,可你前夫給我的,是一個優盤,優盤裡有你各種各樣的果照,要我說,你的身材是真好,怪不得宋安戈一見你就愛上了,除了你這人比較冷之外,別的都挺好。」

  我真的是氣急了,侯鄴也不躲,任由我把手機搶走。我把他相冊里的照片一股腦的全刪了,侯鄴哈哈大笑:

  「你該不會蠢到以為我沒有備份吧,你別忘了,優盤還在我手裡,最刺激的是,江離,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吧,你的前夫可是個重口味的男人,他給你拍的MV,那真是萬種風情,他自己還本色出演,就是沒露臉,有點可惜。」

  他的意思是,陳沉不光拍了我的果照,還把我跟他的...

  我崩潰到了極點,陳沉,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要是這些照片和那些視頻流出,我還要怎麼做人?

  我失控的蹲在甲板上,痛哭出聲。

  侯鄴蹲下身遞給我一張紙:「江離,你別逼我,我不想這樣對你,今天之所以把攸寧帶來和你們一起吃飯。我是想告訴你,人性本善,我就是一個想讓自己的老婆孩子過上幸福生活的男人,我不想犧牲別人的幸福來保全自己,但我弟弟在霸叔手裡,他是我父親的私生子,我必須保證他能好好的。」

  我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可我真的不知道徐曼在哪兒,你們為什麼非得逼我們呢?徐曼只是個孩子,如果霸叔想要她肚子裡的孩子,就讓她生下孩子後給霸叔就行了,你們何必這樣趕盡殺絕?」

  侯鄴慨嘆一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們以為江湖只是書中古代俠客的世界,但你錯了,歷朝歷代都有江湖,新時代也一樣,這樣的江湖少了豪氣,多了冤魂,你相信我,徐曼回羊城,對她對小寶,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

  我伸手向侯鄴討要:

  「想讓我幫你做事,先拿出你的誠意來。把優盤給我,並且寫下保證書,否則我不會聽你擺布的。」

  侯鄴起了身,有些惱怒:

  「江離,你別不識好歹,我現在還願意跟你說軟話,是不想毀了你,但你要是不讓我好過,我也絕不會讓你活的那麼幸運,還有一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

  我抬頭去看他,覺得他現在就像刑場上那舉著大刀的殘忍的劊子手,而我是無力掙扎的囚犯。

  他那冷血的嘴角吐出一句:

  「宋安戈牽扯到這件事情中來,是個意外,但他既然那麼有錢管你這檔子閒事,我就想看看,如果他一無所有了,他還能怎麼幫你,到時候你還願意跟他逢場作戲嗎?」

  我起了身,擦乾眼淚:

  「你的意思是,是你慫恿邵文信毀了宋安戈的公司?」

  侯鄴笑著幫我來整理披在肩上快要掉落的大衣:「江離,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是什麼人?我是商人啊。商人唯利是圖,邵文信和我只是合作關係,要怪,就怪宋安戈的命不好,遇到了你這麼個掃把星。」

  我都忘了這是我第多少次聽到別人罵我掃把星了。

  周珊說我把陳沉剋死了,李雲新說我令王瀟瀟一無所有,現在侯鄴說我害的宋安戈傾家蕩產。

  我真的是災星嗎?

  侯鄴拍拍我的肩膀:

  「好好想想吧,只要你帶著徐曼到我面前來,我就把優盤給你,並且不收利息的幫助宋安戈度過此次危機,你欠下的那些債,我統統幫你償還,交出一個與你無關緊要的人,你就能重獲新生,如果是我的話,讓我交出一百個這樣的人,我都願意,江離,你最好別犯傻,不要心存所謂的大義,那些大義在現實面前,一文不值。」

  對。徐曼是無關緊要的人。

  她的人生和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但我有什麼權利這麼做?

  侯鄴離開前,給了我一個擁抱:

  「知道嗎,你很像一個人,若不是她,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江離,好好想,我給你足夠的時間,外面冷,女人的身子禁不起風霜,早點進來,別讓愛你的人擔心。」

  今晚這場鴻門宴,殺人不見血,誅的是心。

  這麼多的招數殺氣騰騰的朝我撲來,我連一招一式都無法接住,只能任何侯鄴將我的心撕裂成一片一片的。

  這夜,多暗沉吶。

  再多再亮的燈光,也照耀不到晦暗的角落。

  我該怎麼辦?

  陳沉,如果下輩子再相遇,我拼了這條命,也要將你千刀萬剮。

  我的心裡充滿了仇恨,這段婚姻帶給我的。到今天為止,不只是失敗,不只是負債,更是恥辱,深深的恥辱,刻入骨子裡的恥辱。

  也只恨,恨我自己太天真,是人是狗分不清。

  我站在船頭,站上去張開手臂迎著風,這股寒冷侵襲著我,也在漸漸冷卻我心中的憤怒,轉化而來的,是悲傷。

  隔間裡傳來唐攸寧甜美的歌聲,同樣是女人,命各不同。

  我正沉思著,兩行熱烈劃出,轉涼,緩緩落下。

  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我拿出來一看,是楊柳月打來的電話。

  她在電話那頭對我說:

  「江離,雖然易大哥不同意我把徐曼接走,但我好說歹說,他總算是同意了,我們現在在宋安戈家裡,你說的沒錯,我讓隔壁的阿姨注意了一下,確實有人潛入家裡來看過,現在應該是安全的,我本來說讓易大哥先回去,但他執意要等你回來。」

  我哦了一聲,楊柳月沒聽出我異樣的情緒,依然很興奮的說:

  「我給徐曼鋪了床,是粉紅色的床被,到底是小女生,她見了,很喜歡,這麼多天以來,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笑,你和宋安戈還要多久才回來?」

  我清了清嗓子穩了穩情緒,答道:

  「很快就回,你現在家裡陪著她,別出什麼意外。」

  或許是多說了幾個字,楊柳月察覺到了我的聲音:

  「江離,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怎麼樣?宋安戈呢?你們沒事吧?如果有事就說一聲。把地址發來,我報警,我還不信了,他們這群人還能無法無天了不成。」

  我牽強一笑:

  「沒事,就是在漁人碼頭吃的飯,吹了點江風,感冒了而已。」

  楊柳月放下心來:「那我給你們熬點薑湯備著,我家裡還有感冒藥,等會我去拿。」

  我說了聲謝謝,掛斷電話後,我的手都在哆嗦。

  徐曼就在我家裡,只要我告訴侯鄴把她帶走,我的噩夢就會結束。

  我不是聖人,我從小就生無大志,僅有的那麼點憧憬,也是希望自己事業上有點小成就,能保障自己和家人的基本生活,除此之外,無病無災無禍,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隔間傳來唐攸寧歡快的笑聲,我心裡的天平漸漸傾斜,為什麼別人能無憂無慮的生活,而我因為一段失敗的婚姻,就要遭受這麼多非人的折磨?

  我不甘心,也覺得不公平。

  我想要好好的活著,吃得下睡的著笑得出的活著,我抬腳,一轉身衝進隔間,正好看到侯鄴摟著唐攸寧哈哈大笑,坐在一旁的宋安戈,安安靜靜的唱著陳奕迅的歌:

  我要穩穩的幸福,能抵擋末日的殘酷,在不安的深夜,能有個歸宿...

  記得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在別人眼裡算是婚姻事業雙保障的我,卻莫名的哭的不能自已。

  可能那時候我就知道,幸福只是泡沫,一旦戳破,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衝動的喊出:

  「侯鄴,我...」

  才說了幾個字,宋安戈蹭的一下從座位上起來,一把將我抱住,對著話筒說:

  「不就是秀個恩愛嘛,秀恩愛誰不會,媳婦兒,來,讓老公親一個。」

  說完,宋安戈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

  唐攸寧撲進侯鄴懷裡大笑:

  「江離,你來的正是時候,你都不知道,宋安戈一直嚷嚷著要出去找你,說我跟鄴哥哥太膩歪了,讓他吃了好多好多的狗糧,現在你來了,輪到你們反擊了哦,快點一首情歌對唱,虐一虐我們。」

  我想說的話瞬間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擋了回去,宋安戈摟著我,跟上旋律。

  他的聲音很好聽,和夏初臨不一樣的是,宋安戈唱情歌的時候,有一種淡淡的溫暖直入人心,沒有那麼多的撕心裂肺,聲音也更溫和一些,沒那麼尖銳。

  一首歌結束後,宋安戈捧著我的手哈了哈氣:

  「外面很冷吧,傻丫頭,夜景有那麼好看嗎?讓你看了都把我給忘了。」

  我呆呆的回答:「很好看。」

  宋安戈摟著我說:「既然這麼好看,我就陪你再看看。」

  找了個藉口出來後,宋安戈擔憂的問:「侯鄴都跟你說了什麼?你感覺狀態不太好,是不是他又威脅了你?」

  我把外套還給了宋安戈:

  「沒什麼,就是突然間感慨,以前從沒發現星城的夜景這麼美,你呢,都唱了什麼歌啊,也不知道出來找我,該不會是被攸寧妹妹給吸引了吧?」

  宋安戈掐掐我的臉:

  「你這話說的太沒良心了,我一直想出來找你,奈何唐攸寧是個磨人精,她撒嬌的功力,你就算學十年也學不會。」

  我轉身說了一句:

  「你們男人不就喜歡那一套嗎?」

  宋安戈從背後抱住我:「我還是喜歡你,像風走了八千里,不問歸期。」

  對於他的情話,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沉默著,剛剛衝進去想說的話,也漸漸的沉入心裡。

  我想,我需要冷靜,我必須保持冷靜。

  在情緒化的情況下。做出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讓我後悔終生。

  我很慶幸宋安戈打斷了我的話,不然現在的侯鄴,應該開著車直奔宋安戈家了。

  要是這樣的話,百年之後,我有什麼臉面去見徐錦?

  就算是錦衣玉食的活著,我的良心會安寧嗎?

  宋安戈在我耳邊呢喃:「如果侯鄴對你說的話,你現在暫時不想告訴我,那我什麼都不問,但你要記住,江離,從你那天闖入我家開始,我就不可能對你視而不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有我。」

  我回頭看著宋安戈,還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雖然渾身乾淨,眼裡卻有著說不出來的頹廢。

  但是這種頹廢,現在徹底從他的眼睛裡抹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光芒,就算是他對我說自己的公司破產了,他即將一無所有,他眼裡的光芒都一直在閃爍著。

  「宋安戈,我這樣一個女人,值得你付出和守候嗎?別說你愛我,我不信,我不相信一個成熟的男人,會對一個狼狽不堪的女人一見鍾情。」

  宋安戈很認真的作答:

  「因為是你救了我。」

  我疑惑的揪著內心:「我救了你?」

  宋安戈點點頭:「是你救了我,你知道那天,在茶几下面放著的白色瓶子裡,裝的是什麼嗎?」

  難道是藥?

  宋安戈證實了我的猜想:「是安眠藥,你以為一個成熟的男人,就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去面對所有的一切嗎?江離,你知道當我拿到那張診斷報告的時候,我有多絕望嗎?更絕望的是,就在那天,我愛了十六年的那個女人,在醫院裡當著醫生護士和病人的面,說我是個廢人,要跟我分手,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剎那,我就不想活了。」

  那個女人,大概就是抽屜里的女人吧。

  「江離,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我身患絕症了,你會放棄我嗎?」

  我在心裡很肯定的告訴自己,不會。

  如果是我愛的人,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疾病,我都會跟他患難與共。

  但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假設不成立,我也不是他的誰。

  宋安戈嘴角一揚:「江離,我聽到了你的答案,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會,我們都是成年人,都意味著同床而眠代表什麼,可你卻願意跟我睡在一張床上,你是怕我想不開,我知道你很善良,你在自顧不暇的時候都沒有放棄過找我,我又有什麼理由不陪在你身邊呢?這世上,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小事,你一個人賺的錢不夠還,還有我,我會幫你。」

  我輕輕的推開他,我憑什麼要別人幫我。

  宋安戈卻再次將我摟住:

  「好。我說實話,我現在對你的感情,很難說得清楚,但我知道還不算是愛情,畢竟我沒辦法用一朝一夕的時間去忘了我深愛多年的女人,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哥哥,你的朋友,你的大叔,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面對,如果有天你愛上了我,告訴我。」

  我蹙眉:

  「告訴你,好讓你笑話我?」

  宋安戈仰天一嘆:「我們之間,肯定是我先愛上你,像你這種冷冰冰的女人,我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捂熱你的心,江離,跟你在一起,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你哪怕冷臉對我,我看了都舒服,你說,我該不會是這麼快就移情別戀的愛上你了吧?」

  我一把推開他:

  「夠了,你這油嘴滑舌的樣子看著讓人覺得噁心,還有你身上一股子魚腥味,離我遠點,好不容易吃下去的東西,我可不想浪費。」

  宋安戈退後兩步,指著我說:

  「你就是個只進不出的貔貅,好了,我們進去吧,這麼冷的江風吹多了會頭疼的。」

  我看了看夜色,一想到屋子裡有侯鄴,我就懼怕。

  「你先進去吧,我要好好思考一下。」

  宋安戈上前來,厚著臉皮問:「思考什麼?是不是突然很想做我的女人?想的話那你就說出來啊,我很願意做你的男人。」

  我撇撇嘴:

  「我是要好好想一想,你都抱著我睡了那麼多個晚上了,你現在卻告訴我你對我的感情不是愛情,敢情你是個老變態啊,你會抱著自己的妹妹朋友和侄女睡覺嗎?你這純粹就是耍流氓。」

  宋安戈哈哈大笑:「你才知道我對你耍流氓啊,好了,我們進去吧,跟侯鄴告辭,回了家再接著耍流氓。」

  我的笑臉瞬間凝固:「你先進去吧,我再吹吹冷風,你跟侯鄴說好了,再出來接我。」

  宋安戈聳聳肩:「也好,那你等我。」

  有了宋安戈的話,我的心裡像是有了依靠,我想回家之後就把侯鄴所說的一切都告訴他,有人一起想辦法,總好過我一個人死撐著。

  還有徐曼,今晚回去我就能見到她了,等我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才好想出具體的對策來。

  做了這個決定後,我的心裡輕快了許多。

  我知道,不管今後發生什麼,至少現在有個叫宋安戈的傻男人會一直陪著我。

  只是可惜了,他剛剛抱我的時候,我沒對他說跟我來個傑克和羅斯的經典鏡頭。

  我又站到了船頭,張開臂膀迎著江風,身後響起細微的腳步聲,我猜,一定是宋安戈,他會從身後擁著我,重溫鐵達尼號。

  但腳步聲停了好幾秒,卻沒任何聲響了,我剛想要回頭,後背突然挨了一掌,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向前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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