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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暮染回了屋,院裡的鞭打聲卻是許久未停。她在後面數了數,竟是數過了五十下,又是倒抽口氣,想外邊的邱志怕是皮開肉綻,成血人了。

  而宋釗在大牢里呆了一個時辰,用清水淨過手,便帶著供詞進宮求見。

  舜帝已歇下,但因著先前有交待,德信見到宋釗後,便將他喚醒。宋釗就站在龍榻前稟報:“兩位犯人都已招供,那些貪污的糧餉是上回漏查的,如今才被揭了出來,確是與李家有關。”

  大皇子先前的事是被他設計的,今日兩人招供是與李家曾有勾結,是為屬實,故他並未提及到大皇子身上。但他知道,他不提,舜帝也會自行將李家和大皇子串一塊兒,他沒必要多這口舌。

  舜帝聞言沉默了半會,讓宋釗將證詞留下。

  宋釗將證詞與令牌都遞到德信手中,施一禮離開。

  他走出宮門時,天際微微發白,朦朧的光在雲層間流轉不定,然後慢慢投在大地上。

  居然忙了整夜。

  他攏了攏袖子,登上馬車打道回王府。

  趙暮染整夜未眠,晨光熹微之時她就到院子裡練槍法,在天大亮的時候,她終於見到等了整晚的身影,激動得將槍都丟到一邊。

  還好是戚遠眼明手快,一把撈住這先帝之物。

  宋釗夜探皇宮,又故意引了那黑衣人出來,再忙著審訊,臉色極不好。

  趙暮染才靠近就被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容驚著,忙伸手去抓住他:“君毅,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宋釗心中有千萬思緒,壓抑了整夜,此時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兒,那顆如破風箱一樣空洞洞的心臟也稍被填補。

  他伸手將她攬到了懷裡,緊緊的,將臉埋在她頸窩間。自從見到那黑衣人,知道自己猜測成真的憤怒與不理解也微微得到緩解,但那種難過還是刺著他,更是讓他多想。

  他抱著他的小妻子,聲音極低地道:“為什麼不聞不問。”

  什麼?

  趙暮染被他沒來由的一句鬧得怔愣,什麼不聞不問?

  她伸手去將他的臉掰正,想要問這是什麼意思,卻見郎君神色痛苦地閉了眼,唇角有著一絲血色滲了出來。

  “君毅?!”她被那抹艷麗的紅色所驚,但郎君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無力靠倒在她身上。

  趙暮染撐著他沉沉的身子,臉上血色也霎時褪去,忙將人一把抱起,直衝進屋。

  院裡的侍衛也被嚇一跳,戚遠當即要去找邱志,卻想起昨日邱志直接被打昏了過去,只能調轉步伐去找打人那個。

  趙暮染將宋釗放到榻上,發現他又跟在慶州時那兩回一樣,昏迷失去了神智。

  她在他身上翻了翻,發現沒有他平時服的藥,忙又轉到八寶閣前,慌亂地翻找著。

  在哪裡,藥去了哪裡。

  她記得他上回放了一瓶的。

  趙暮染心急,越急越亂,不小心碰倒了八寶閣上不少東西,在一片狼藉中終於找到那藥瓶,忙回到榻邊給郎君餵到嘴裡。

  她抬起他下巴,卻發現他不咽,急得她又是倒來水。可水也根本餵不進去,一直沿著他嘴角滴落下來,將他朱紅的官袍染濕大片,那顏色就像是發暗的血。

  趙暮染從來沒有這樣不經事過,竟是嚇得手都在抖。

  這和前兩次的情形都不太一樣,先前他起碼會自主吞咽。

  他怎麼了!

  趙暮染雙目都急得赤紅,含了水,然後對著他唇給他一點點渡過去。

  大部分還是流了出來,趙暮染顫抖著手,去扣他下巴,繼續不停給他渡水,直到他喉結動了動,終於將藥咽了下去,她才氣喘吁吁癱在他身邊。她渾身都是冷汗,手腳冰涼,因為過於驚慌,身子還在微微顫抖著。

  他是又動了內勁?

  可是邱志不是說他安然回刑部了?!

  趙暮染雙目赤紅,伸手去扣了他的脈,絮亂浮虛,是比前兩回更顯得不好。

  她強忍住當即要去找邱志問清楚的衝動,先幫宋釗寬衣,將濕的衣袍都丟到一邊,又拿了帕子給他擦身。忙完一切,她再度去探他脈象,還是那麼不平穩,好在他呼吸很均勻。

  應該只要醒過來就沒有事。

  再三確定宋釗只是昏迷,不見其它異樣,趙暮染才鬆口氣。此時戚遠也回來,將那個侍衛帶了進來。

  他先朝趙暮染行了禮,才去探郎君的脈象,臉色沉了沉,“殿下,郎君舊疾再犯,比往前都要厲害。”

  “那該怎麼辦!醫工,快去請醫工!”趙暮染一顆心猛跳,朝戚遠幾乎是有用吼的。

  戚遠聞言拔腳就要跑,那個侍衛卻是將人喊停,說要回護國公府一趟,宋釗屋裡有另一味藥丸。

  不過小半刻,侍衛去而復返,將一顆深紅色的藥丸給宋釗餵了下去,只是神色一點也不輕鬆。

  他將剩餘的藥都將給了趙暮染,說:“殿下,這藥只有十顆,是恆清長老所配。郎君這幾年已經用了四顆,加上這,就只餘五顆,藥極為珍貴。如若郎君用藥兩個時辰未清醒過來,那就必須再餵一顆,直到他清醒為止。”

  “第一回 用這藥是郎君十歲的時候,第二回是兩年前,每回都是兩顆才轉醒。”

  趙暮染聽著他的話,不安被不斷放大。

  這藥聽起來,就像是他的續命藥一樣……如果餵完了,他還是醒不來……

  趙暮染有些不敢想,面上極力保持著冷靜,卻只是她自己知道,此時的她有多慌亂。

  她將人都打發出去,握著那藥瓶,守在榻前,眼晴盯著沙漏,盯著昏迷不醒的郎君。

  正如那侍衛所估計的,宋釗果然在兩個時辰後仍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她有些害怕,又給他餵了一顆藥。抓著他的手繼續等待。

  那個侍衛還說,宋釗動用內勁一般情況下舊疾是不會這樣厲害,像前兩回都是還動了極大的氣。

  他今天是為什麼動氣?

  邱志?!

  趙暮染又想起了邱志,眼中閃過厲色,喊來蔚明與戚遠,吩咐他們就是抬也要將邱志給抬過來!

  蔚明兩人許久未見主子滿臉戾氣的樣子,片刻不敢耽擱,真的將半昏迷的邱志給抬了過來。

  只是趙暮染問什麼,他都咬著牙關一句都不說,氣得趙暮染握著槍刺了過去。面對來勢的凌厲的兵器,邱志只是閉上眼。

  趙暮染到底沒有將槍頭刺進他皮肉里,在最後關頭生生收了勢,一張小臉鐵青,因為憤怒與擔憂,連眸中什麼時候蒙了層水霧都不曾發覺。

  正當趙暮染再也冷靜不下來的時候,榻上的郎君輕輕咳了一聲,緊接是更加激烈的咳嗽。

  突然傳來的動靜仿佛是一抹照到女郎心頭的陽光,她雙眼霎時變得明亮,衝到榻前將咳嗽的宋釗扶起來,指揮著蔚明倒水。給剛清醒的郎君順氣,餵水。

  宋釗神思慢慢清明,睜開眼的時候,是先看到唇邊的杯子,再是抬眼看到一副要哭來的女郎。

  趙暮染見他終於睜眼看自己,死死咬住了唇,將杯子一丟,就抱住他,後怕地道:“你要嚇死我了!你要再敢這樣嚇人,我就養一百個面首!天天就坐在榻邊伺候你!”

  宋釗:“……”

  她怎麼就不怕再將他氣暈過去。

  宋釗聽著她顫抖的聲調,鳳眼裡都是愧疚。

  是他不好。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以後不會了……”這次是他魔怔了。

  為了那樣一個心硬如石的人,不值得。

  宋釗抱著久久不撒手的妻子,心頭那絲陰鬱驟然散去——

  他有她就夠了。

  ***

  王府里壓抑了小半日,隨著宋釗清醒,眾人也跟著鬆口氣。只是宮中又起了風波。

  舜帝看著溫從言遞上來的另一份供詞,眼中都是殺機。他從牙fèng里擠出話,“那兩人呢?!”

  “用刑過重,讓人將東西送到臣手裡,臣再趕到刑部大牢時,已經咽氣了。”

  他也沒想到,他先前沒問出來的犯人,在宋釗審訊後,卻又翻供了。

  這供詞……居然如此出人意料。

  宋釗和二皇子勾結?!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要搞事了~~~~~看到大家在猜黑衣人,我只能說肯定不是宋大郎……

  第62章

  舜帝看著供詞不語, 大殿內氣氛凝固了般。

  溫從言在自己的疑惑中回神,略微抬眸。

  大殿深處, 正坐著掌了生殺大權的男人。他抿唇不語, 一半的面容蒙著陰影,叫人看不清情緒。

  溫從言快速一眼,又低了頭,還是在想。宋釗勾結二皇子,可能嗎?

  “此事怕是有人從中挑撥。”舜帝將手中的紙張擱置在桌案上, 聲音沒有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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