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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點點頭,心中卻想,他不出兵可以讓薛沖那慫包去嘛。萬一真有外孫了,以後開銷會很大吧。
安王不自覺咧了嘴,侍衛見著他都被嚇一跳。
——那個笑得賊兮兮還透著傻氣的男人是他們英明神武的安王殿下嗎?!
***
入夜的風吹過,穿過山林間,響起類似野獸的低吼聲。
趙暮染與宋釗相攜,一步步攀著山林間長長的階梯。
她抬頭望向前方,前方宏偉的建築被月色籠罩,並看不清它輪廓。
她沒想到宋釗真的是到華相寺來,而且走的還是華相寺已許久不再用的林間道。
這處直接通往華相寺的後山。
趙暮染想著前方的終點,皺了皺眉,往身後又看一眼。
那千階階梯兩人已登了一半,可這明明很陌生的地方,她卻對這些十分熟悉,而且還很清楚這條路通向哪。
“在想什麼?”
郎君見她秀眉輕蹙,眼中是茫然,將她手又扣緊一些。
趙暮染視線重新落到前方的建築上,搖搖頭:“感覺自己來過。”
宋釗笑笑:“或許是真的來過,我記得岳母大人是信佛的。”
是嗎?
趙暮染詫異,她母親信佛?
可是她記事以來,並沒有見過她拜佛,或是讀過佛經,身邊也沒有任何與這些相關東西。
宋釗見她露出詫異,也覺得奇怪,補了句:“我娘親和我說的,那時我四歲。”那個時候她可能剛滿周歲?
“說起來,我見過你很小很小的時候,還不滿周歲的時候。小小的,跟麵團似的。”
“噫?”他突然說起小時候的事,趙暮染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那時你多大,你居然記得住。”
“我從三歲記事,記住了就不會忘記。”宋釗眉宇間有著難見的寧和,不過也只是片刻。
正是因為記得清楚,很多事情經過歲月的沉澱,再重新回想時,就會像快要好傷疤再被揭去痂。
痛上加痛。
“我記不住三歲的事,可能四歲的還有些印象。”趙暮染聳肩。
宋釗對她的記憶力也不抱太多希望,只繼續說:“但是在你滿周歲後,我娘親與父親就不怎麼與安王府來往了,有些突然,再後來侯府就出了事。”
“我曾在父王書房見過姑母與姑父的畫像。”趙暮染聽出他話語中那絲壓抑,想起小時候在自家爹書房搗蛋時的發現,“回去我找找。”
侯府被火燒光了,他身邊定然沒有這些。
宋釗知道她這是在安慰自己,朝她溫柔一笑,與她十指相扣,繼續往上走。
進了廟門,趙暮染驚覺這內中別有洞天。
她被宋釗帶著熟悉地穿過建築,穿過園子,在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她回身一看。
來的路不知什麼時候變作了一片林子,可明明他們是穿過一座大殿。
“七星八卦陣?”她躍到一處高石上,居高臨下再看自己所在位置。
“對。”宋釗朝她伸開胳膊,接住跳下來的人兒。
這麼多的建築群組成的,布陣之人……非凡!
趙暮染只能用這麼一個詞來形容。
宋釗在她詫異中領著她到一處屋舍,那屋舍在這個時分還亮有燈,顯然是在等人。
是等他們嗎?
趙暮染腦海里閃過答案,郎君已推門而入,淡淡地檀香問便縈繞在她鼻尖上。
“師父,徒兒回來了。”宋釗輕聲喊。
郎君的稱呼讓趙暮染睜大了眼,原來他是帶她來見師尊的。
她瞬間就有些拘束,快速掃了眼那正坐禪的身影,身姿站得筆直。
佛像前,年邁的僧人仍閉著眼,手中念珠輕轉。宋釗就拉著妻子到僧人跟前,盤腿坐到他對面,安靜等待。
趙暮染這才又抬眼打量僧人。
眉白須白,慈悲的面相,一襲洗得發白的僧袍,與世間上了年紀的僧人沒有什麼區別。
她正看著,對面的人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睜眼之時手中念珠亦一頓。
趙暮染被他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險些咬到自己舌頭,有種偷窺被抓包的心虛。
“痴兒。”老僧人看了一眼趙暮染,丟下一句,又閉上眼。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趙暮染沒聽明白,宋釗卻是微微一笑,“您教訓得是。”
“可惜。”
“讓您失望了。”
“走吧。”
“徒兒難得回來,且讓徒兒呆上一日,儘儘心。”
師徒倆的對話讓趙暮染聽愣了。
這位師尊說話就兩字兩字往外蹦?太過惜字如金……
宋釗要求,老僧人又睜開眼,沉默著看他一眼,良久又是蹦出兩個字:“隨你。”
宋釗恭敬朝他磕頭,趙暮染見此也要彎下腰去,卻是被老僧人突然伸手按住肩膀:“不必。”
老僧人伸來的手枯瘦,力量卻是讓人出乎意料,她被他這樣按著,仿佛就像是被座大山壓著。她就想到宋釗的內家功夫。
上回在林間,他也是輕輕一扣她的手,她就動彈不得。
“那徒兒便不打擾師父歇息,明早再來看您。”宋釗笑著去扶起妻子。
趙暮染在他碰到自己的時候,發現那股無形的壓力消失了,老僧人手也跟著收回去,雙掌合十念了句佛號。
聽到那聲佛號,趙暮染目光閃了閃。
原來這位師尊也會說四個字啊。
宋釗從她豐富的表情讀懂意思,笑了出聲。
兩人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就低聲和她說:“師父他老人家不但會說四個字,還會念佛經,一長串。”
他話音剛落,趙暮染就察覺身後有風勁掃過,她本能的要避開。卻被宋釗一提腰,帶到門外,門扇在他們身後碰一聲就合了上了,震下來的塵落了兩人一頭。
宋釗就和一臉怔懵的女郎道:“師父比較害羞。”
“小子再胡言。”老僧人的聲音從屋內傳出,直震兩人耳膜。
宋釗是知道這個師父的,忙拉著妻子到西廂去,這是真要生氣,都和他說五個字了。
趙暮染被他帶到西廂,終於也笑了起來。“師父大人很可愛。”
郎君不認同,明明是彆扭,不過……宋釗看了眼他久未歸的住處。
無塵的桌椅,整齊的被褥,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打了水,簡單梳洗,便相依著入眠。
一夜好覺,趙暮染睜眼時發現身邊的郎君不見了,她伸手一摸,身邊也沒有他的溫度。
她忙下榻,趿拖著鞋子想到院中看看,才開了門。她便見到郎君與老僧人正坐在院內圓石桌邊,兩人很悠閒的在下棋。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只是剛蒙蒙亮的時候。
那這兩人是下了多久的棋?
宋釗見她站在門邊,抬頭朝她一笑,老僧人手中的棋子瞬間就脫手,狠狠擊在他胸口。
趙暮染就聽到他的悶哼聲,旋即是他抬手捂住胸口的難過樣子,也不再看她了,危襟正坐著繼續落子。
趙暮染:“……”這和尚一點也不慈悲!
經過這一出,趙暮染明白僧人不想讓她打擾,她又關了門回屋,換好衣裳抱著紅纓槍再度出門。
她看了眼還在對弈的兩人,想到昨兒見的布局,也不敢亂走,只穿過連著這個院子的月洞門,對著那一片林子練槍法。
僧人聽到紅纓槍的破風聲響,難得在對弈中說話:“不錯。”
“趙家一脈的槍法,都是先帝所授。安王是最有先帝風骨的。”宋釗輕聲說著,落下一子。
僧人此時卻是將手中白子丟回棋簍,抬眼看他:“太急。”
宋釗聞言低頭一看,皺了眉。
居然中了局。
僧人見他的神色,伸手去指了指一處,郎君臉上露出恍然來,朝他一揖:“徒兒受教。”
“再來。”
宋釗便去撿棋盤上的子,哪知僧人卻是突然站了起身,看向月洞門。與此同時,趙暮染也看到一位青袍郎君就那麼憑空出現,迎面向她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安王:老子終於露臉了!
安王妃:你那叫丟臉。
第44章
青袍郎君突然出現, 趙暮染警惕心提到最高, 思索著此人是敵是友。
僧人已快步走向月洞門, 宋釗亦意識到異樣, 跟了上前。
那穿過陣法的青袍郎君在離趙暮染三步之處站定, 微微一笑, 好整以暇地道:“文頤郡主?”
對方一眼就認出自己,女郎心間有些許詫異, 她視線在他面容打轉, 落在他右眼下那顆殷紅的硃砂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