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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還與他戰鬥正釀的趙暮染卻是瞬間收了勢,退到房門處,一腳踹開,進了屋。
握著刀的邱志:“……”什麼情況?
這文頤郡主是有什麼毛病,說打就打,說退就退。
趙暮染進了屋,閒閒走到桌案前坐下,借著桌案遮擋甩了甩拳頭——
皮真厚。
不過她對宋釗一眾侍衛的本事大概心裡有數了。
邱志應該是眾侍衛中身手最好的一個,有武器在手,她應該能拼過。趙暮染想著看了眼床榻邊上的紅纓槍。
她就撇了撇唇,杏眸里升起複雜的情緒。
宋釗應該是知道她能突圍出去的,卻還把紅纓槍留在她跟前,什麼意思。
表示他對自己不設防?
趙暮染眸光就暗了暗,冷哼一聲。什麼設防不設防,不管他如何做,兩人之間隔的已不僅僅是隱瞞身份一事。
他們安王府與皇帝,已經不可能化干戈為玉錦!
趙暮染呼出口濁氣,給自己倒了杯水,靜靜等宋釗回來。
她倒要看看,他說要毀聖旨,又是打什麼主意。
宋釗這一去,花費的時間比趙暮染想的要久,直到月上中天,她才聽見他走進來的腳步聲。
郎君腳步微亂,走近的時候,她就聞到濃郁的酒氣。
她嫌棄的擰起了眉,從案後站起身。宋釗發現她的不喜,腳步一頓,離她五步之外。他鳳眸幽幽,看向她的視線專注無比。
燭火下的少女長身玉立,宛如菡萏,就綻放在這屋舍之中,綻放在他眼眸里。
宋釗朝她微笑,把藏在寬袖裡的聖旨取出,拋到向她。
明黃色的聖旨在空中劃著名弧度,趙暮染眯了眯眼,伸手穩穩接住。她幾乎沒有遲疑的就將明黃色錦帛展開,隨著她的動作,內容亦漸漸落入她眼中。
她視線凝在護國公之長子宋釗字樣上,旋即啪一下將那錦帛合上。
這確實是皇帝給她和宋釗賜婚的聖旨。
“為什麼?”趙暮染深吸口氣。
其實她不該問的,因為她的信任在他身份被揭露後就消失了,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
她望著眼前的郎君,看到他嘴角的笑越來越溫柔,燭火之下,他俊雋的面容昳麗之極。
“不毀這份聖旨,我們哪裡有時間去楊家。”
楊家?趙暮染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這種回答,“你還要去京兆?”她有些想笑,“難道你真將那個楊君毅殺了?!”
所以有持無恐。
她到了楊家,肯定是要揭穿的他的。何況還有個應該已經離開的楊二郎。
宋釗負手在身後,依舊啜著笑看她,“答應了你去楊家的,而且你不是還想去京兆逛逛?”
“你當我是那種好哄騙的小娘子嗎?”花言巧語,這種討好小娘子的手段,跟誰學的!
趙暮染冷哼一聲,宋釗不急不忙,又說道:“我倒希望你是好哄騙的。”說著,他再度緩緩靠近,暗影就籠罩了她眼前的光。
“聖旨毀了,予你們安王府有利。染染,其實你心裡很明白不是嗎?即便毀了聖旨,也只是拖延十幾日,太后娘娘那邊情況危急,眼下局面,有沒有賜婚,你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選擇回都城。”郎君與她隔案相視,字字清晰。“——因為這樣安王殿下才能安心留在慶州。你寧可自己涉險,也不會讓安王殿下涉險。而安王殿下在這種局面也不能拿自己涉險,安王府沒有嫡子,他必須撐著。他若倒了,安王妃與你,才是絕無生路。”
趙暮染心間一凜,撇過頭不去看他灼灼逼人的視線。
他說的都是事實。
只要他們得到皇祖母病重的消息,必須會派人回去都城,若不是當年皇祖母幫襯,他們安王府不復存在也有可能的。她父王娘親為表無二心,在她出生後,娘親就毅然喝了絕子湯,可就這樣那昏庸的皇伯父仍舊不放心。
趙暮染眼中露了淒色。
宋釗見她繃直的肩膀垮了下來,胸口亦微堵,他理解她心裡的酸苦,甚至感同身受。皇帝因為自己的猜忌而肆無忌憚,害的又何止是安王一家。
他伸了手,猶豫了會才輕輕去摸她臉:“染染,其實你明白的。我真要害你和安王府,根本不必多此一舉用賜婚來將你扣在都城,這樣反而是打糙驚蛇。你只不過是不願意再去相信我罷了。”
“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無害你之心。”
“那你告訴我,楊君毅去哪裡了。”趙暮染突然抬頭,“這個名字是你告訴我的,為什麼是楊家?為什麼要隱瞞。”
宋釗笑笑,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我若是告訴你了,你會就這麼相信嗎?”
少女抿唇,幾乎是不加思索的,“不信。”
宋釗為她的直白低笑出聲,“所以,我還是不說了。我不說,你心裡總會記掛著這個事,起碼是會想到我。”
趙暮染:“……”她怎麼有種被耍了的錯覺?
“染染,我們先去楊家,也許你能查到楊君毅去哪裡了。然後跟我回都城,以我未婚妻子的名義,我一定能護你安然。安王那裡,我也已經派人去通知了。”
聽到他竟然將事情告訴父親,趙暮染說不詫異是假的,他就不怕她父王追殺過來?!
宋釗看穿她的想法,挑了挑劍眉道:“岳父大人分不開身來追殺我。”……他怎麼會讓安王有空來為難自己的,他又不傻。
聞言,趙暮染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知道他又鬧陰謀詭計了,有些為自家爹擔心……宋釗卻看準她在思索那一瞬,低頭就去含住她的唇。
酒氣與郎君的男性氣息闖入,趙暮染猛地就推開他。宋釗沒有像昨晚在林中那樣強勢,他隨著她動作退了開來,抬手摸了摸沾著她味道的唇瓣,輕聲道:“染染,我們暫時講和吧。”
趙暮染被他動作鬧得莫名不自在,轉身就走。
宋釗見她徑直離開,輕嘆口氣,下刻卻是眼前突然一黑。他被人粗魯地扣住臉,唇上就有軟軟觸感。
他呼吸一滯,心生喜意,趙暮染卻是退了開來。然後用手背又擦了把唇,“我不能吃虧。”說罷,甩了個高冷的背影給他,宋釗就聽見碰一聲,她將裡間的門給關了。
他怔了會,旋即低低笑出聲。
怎麼鬧彆扭也能鬧得這麼可愛。
趙暮染鎖了房門後就趴到榻上,用手托著腮,她只以為自己有趙家人的昏庸,原來還好色。
——還有救麼?
當夜,眾人所在的驛站突然走了水,趙暮染被驚醒,看到照在窗子上的火光。她忙拿上紅纓槍,一開門就見宋釗衣衫齊整立在門外,他說:“火勢不會蔓延到這裡,你安心睡吧。”
趙暮染就想到他說要幫著毀聖旨話。
如今聖旨在她手上,自然不能讓人發現是丟了,嘖……那麼大的火,那個來宣旨的太監,能逃出來嗎?
她深深看他一眼,他讀懂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對,我就是像傳言那樣,心狠手辣。”
趙暮染被他笑得打了個寒顫,他卻笑得更是自得,仿佛這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一樣。
她想,她先前哪裡是什麼英雄救美,而是自投羅網,惹上個大麻煩了。
第28章
濃濃夜色中, 火光躍動。
灰頭土臉的王公公被護衛背著走出熊熊烈火, 得與劫後餘生的幾人面上都是驚駭之色。赤紅的火舌還在吞噬著屋舍,整個驛站都因為火勢沸騰了起來,高響救火的聲音不斷響起。
王公公在一陣猛咳後也緩過神來, 嘶啞聲音問護衛,“聖旨呢?!”
護衛們心有餘悸,聽他這麼一問,直冒冷汗的你看我,我看你。在看到彼此臉上的茫然與驚意後, 他們‘卟咚’跪下。
王公公見此還有什麼不明白。
聖旨還在屋裡, 他們弄丟了皇帝的旨意, 那可是死罪啊!!王公公驚駭間想要讓他們再回去,卻是一口氣沒有緩過來, 兩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護衛們見此也沒有了主意,其中一人想到了也住在驛站的宋釗, 忙將王公公背到身上,和同伴說:“我們去找宋家郎君, 也許他有辦法!賜婚的正是他本人!”
可他們到東院後, 卻更是面如死灰。
宋釗根本連見都不見他們, 只讓邱志傳話。說此事乃陛下十分關注的, 他們不但耽擱了些時日,如今又讓聖旨被燒毀,這樣的重責他無法說情。只讓他們如實回稟, 加急將消息送回都城,迎新的旨意來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
如若他們願意,倒是可以派人走這一趟。
護衛們腿都軟了,攤在東院門口,最後卻也沒有辦法,只能認命讓宋釗派人將消息送回都城。